三清殿前,丘处机话音余韵,仿佛还在终南山千松万壑间回荡。
弟子们的目光,在尹志平与叶无忌之间来回拉扯。
“师兄!你这手剑法,当真神了!”杨过是第一个冲上来的,少年人热血灌顶,一张脸涨得通红,仿佛方才与霍都过招的是他自己。
“我便知道!你一出手,定要叫那些番僧屁滚尿流,识得我全真教的厉害!”
他嗓门又亮又响,众人皆是听得分明。
尹志平正立在一旁,以袖口缓缓揩拭嘴角血迹,听得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
他抬起眼,目光在叶无忌脸上一触,便飞快移开。
叶无忌伸手在杨过肩上轻轻一拍,示意他噤声。
“尹师兄,你的内伤,可要紧么?”叶无忌转头问道,语气平和,听不出半分功高居傲的意味。
尹志平缓缓直起身子,那张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些许内腑震荡,调息数日便无大碍。有劳叶师弟挂怀了。”
他这声“叶师弟”,吐字清晰,礼数周全,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两人之间,空气再度凝滞。
杨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纵然年少,也察觉出这气氛中藏着刀剑,便乖觉地闭上了嘴,只拿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
便在此时,一名身着皂衣的执法弟子自殿后快步而来,到了二人面前一拱手,沉声道:“掌教师伯有谕,请尹师兄、叶师兄,即刻往后殿议事。”
尹志平闻言,精神一振,只应了个“是”字,便当先迈开步子,袍袖一甩,径直走向后殿。
叶无忌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杨过心痒难耐,猫着腰也悄悄地跟了上去,想听个究竟。
后殿之内,灯火通明,丘处机、刘处玄、王处一三位真人神情肃穆。
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丘处机也无甚客套,单刀直入:“霍都一行人虽已退走,但山下,尚聚着一大群被那‘古墓招亲’诓骗来的江湖豪客。”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群人,龙蛇混杂,其中不乏一方巨擘,此刻怕是已将我终南山视作了藏宝之地。怀揣着何等心思,不言而喻。若放任不管,终成心腹大患。”
刘处玄性如烈火,重重一哼,声如铜钟:“一群利欲熏心的乌合之众!打发了便是!”
“如何打发?”王处一捻着长须,淡淡反问,“以武力强行驱赶?我全真教今日元气稍损,若再与整个江湖结下梁子,非明智之举。”
刘处玄被这一番话噎住,脸膛涨红,终是没再吭声。
丘处机目光在尹志平与叶无忌脸上缓缓扫过。
“今日,赵志敬之事,你们也都亲眼见证。天罡北斗阵的生门破绽,已被霍都那奸贼窥破。此阵乃我教护山根基,百年来未尝有失,绝不容再出纰漏!”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一闪,已然做出决断:“我与你们刘师伯、王师叔,即日起便要闭关静修。务必在最短时日之内,推演阵法之变,弥补此缺。在此期间,教中大小事务,便全权交由你二人处置。”
此话一出,尹志平背脊霎时间挺得笔直。
这不单是一个差事,更是一场考校!
“弟子尹志平,定不负师伯所托!”他踏前一步,躬身抱拳,声音斩钉截铁,一扫方才的颓唐。
叶无忌亦随之拱了拱手,只淡淡道:“弟子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办妥!”
刘处玄环眼一瞪,目光主要落在叶无忌身上,“你二人若是将此事办砸了,哼,莫怪老夫出关之后,不讲情面!”
“师兄。”丘处机摆了摆手,止住刘处玄的话头。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最后停留了一瞬,变得意味深长:“去吧。谨记今日殿前之言。志平持重,无忌锐利,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如何相辅相成,自行商议。”
说罢,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从后殿出来,走在清冷的石板路上,尹志平的脚步都似乎比方才沉稳了数分,那份属于首席大弟子的从容,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倏然停步,转身面对叶无忌。“
叶师弟,掌教师伯的意思,想必你已了然。”
“山下那些江湖同道,虽是为谣言所惑,但终归是客。我全真教乃玄门正宗,礼数不可不周。”
尹志平的语调不急不缓,“我的意思是,明日一早,由我带数位师弟下山,向众人阐明原委,言明古墓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劝他们自行散去。如此,既能全我全真颜面,亦不伤江湖和气。”
他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叶无忌,那眼神,像是在等待一个理所当然的附议。
躲在门后廊柱下的杨过听得直皱眉头,这法子,听着便像秀才遇到兵,能管用?
叶无忌没有立刻答话,他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被达尔巴金刚杵震碎的碎石。
“尹师兄。”
他忽然开口,“你以为,山下那些人,是束发受教的学童,肯听我等的道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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