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见青鸾坐回原位后便不再开口,仿佛任务已完成,只待下一个指令。他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了一下,转而问道:“你现在已经搬到亲卫营了吧?”
青鸾点头回应:“回殿下,过来之前已安顿妥当。多谢殿下体恤。”
“嗯。”萧景玄微微颔首,状似随意地继续说道,“亲卫营虽比普通营帐好些,但也是多人同住。你昨夜受伤,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日后换药,便每日到本王这里来吧。”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补充,“算是……对你昨日立功的奖励。”
青鸾正为此事烦恼。伤口需要定期换药,在人多眼杂的营帐里极易暴露。萧景玄这个提议,无疑是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她心下感激,下意识又要起身道谢。
“坐着吧。”萧景玄似乎预料到她的动作,提前开口制止,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一会儿站一会儿坐,本王看着也累。”
青鸾动作一顿,顺从地留在座位上,只是微微颔首:“谢殿下。”
“昨日未用完的药物,还放在原处。”萧景玄指了指昨日放置药箱的那个矮柜,“稍后本王要去议事处与赵将军议事,不知何时能回。你既来了,便现在去将伤口处理了吧。”他终于说出了主要目的,虽然绕了一个圈子。毕竟对方是女子,直接提及换药之事,他总觉得有些唐突。
然而,青鸾的想法却简单直接得多。她只关心两件事:女儿身不能暴露,受伤之事需保密。萧景玄的安排完美地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她心中只有庆幸和感激,并无半分旖旎念头。
“是。”青鸾应声起身,走到矮柜前,端起那个放着金疮药、干净纱布等物的木质托盘。她走到床榻边,先将托盘稳妥地放在床沿,然后侧身坐下。她没有像昨日那般脱下里衣,只是利落地将右臂的衣袖层层卷起,直到露出包扎好的伤口,然后用一根衣带将卷起的袖口固定在肩头附近,防止其滑落。
萧景玄在她起身去取药时,目光便似无意地跟随过去。听到她坐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他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瞥去,见到的并非昨日的景象,而是她仅卷起袖口的谨慎做法,心中莫名松了口气,觉得这才是合情合理。随即,他便将目光重新投回手中的一份军报上,只是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
青鸾解开封口的布结,小心翼翼地揭开覆盖伤口的纱布。伤口边缘有些发红,与纱布粘连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她看到旁边矮几上放着的白酒,伸手拿起,却又放下。白酒度数高,刺激性太强,反复使用不利于伤口愈合。她目光在帐内扫视,最终落在书案旁那个炭火上正冒着丝丝白汽的水壶上。
她起身,走向书案。
萧景玄虽看着军报,耳朵却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抬起头,目光带着询问看向青鸾。
青鸾停下脚步,指了指炭火上的水壶,语气恭敬:“殿下,您吊炉上的水,可以借属下一用吗?”
萧景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得到允许,青鸾走到炭盆边,小心地取下滚烫的水壶盖子。她对着盖子上方凝结的、相对纯净的水蒸气轻轻吹了吹,待其稍稍冷却,便将盖子倾斜,让里面汇聚的微量水珠滴落在伤口粘连的纱布上。然后,她将盖子放回壶口,等待水汽再次凝结,重复之前的动作,耐心而细致。她腹侧的另一处伤口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坐在书案后的萧景玄,虽然看不到她具体的动作,但能听到她来回取放壶盖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极其轻柔的、吹气的声音。他心中好奇,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打破了帐内的宁静:“你这是作何?”
青鸾正专注于软化纱布,闻声动作一顿,先将卷起的上衣稍稍拉下遮掩,这才转身回道:“回殿下,属下担心伤口血渍与纱布粘黏,强行撕扯会撕裂伤口,故而取些蒸馏水湿润软化一下。”
“蒸馏水?”萧景玄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青鸾耐心解释:“就是将水煮沸后,取其蒸汽遇冷凝结而成的水。此水相对洁净,杂质较少,用于清洗伤口,比直接用生水或刺激性强的酒要好些,不易引发溃烂。”她简单说明了原理。
萧景玄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追问,只淡淡“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军报。
青鸾见他不再询问,便转回身,继续处理伤口。待纱布完全软化,她动作熟练地将其揭开,清理伤口周围,上药,重新包扎。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得益于她前世外科医生的经验和双手灵活的训练,即使用不太便利的左手辅助,也只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便完成了。
在她换药期间,萧景玄始终没有再回头,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那份军报之中。只有帐外偶尔传来的巡夜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炭火上水壶持续不断的、渐渐变得急促的沸腾声,陪伴着这帐内无声的、各自心怀思绪的两人。他偶尔能听到身后传来一两声极力压抑的、因药粉刺激或动作牵扯伤口而溢出的轻哼,声音极低,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让他握着军报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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