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北漠军中大帐。萧景玄强撑着伤体和疲惫的精神,与赵崇及一众将领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军务——清点伤亡、统计战果、重新部署防线、安排伤员救治、起草发往朝廷的捷报与请援文书……。但议事时,他的眉头始终紧锁,眼神时不时会飘向校尉府的方向。
待到诸事暂告一段落,已是寅时。天色依旧漆黑,只有东方天际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萧景玄拒绝了亲兵的跟随,独自一人,踏着清冷的夜露,快步回到了校尉府。
府内静悄悄的,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血腥、药味和炭火气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容嬷嬷伏在桌边小憩,听到动静立刻惊醒。婉姑姑则依旧守在床边,正试图给青鸾喂一点清水,见到萧景玄,她连忙起身,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和疲惫,轻轻摇了摇头。
萧景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挥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脚步放得极轻,走到床边。
炭火的光芒跳跃着,映亮了床榻。也就在这一刻,萧景玄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青鸾的模样。
没有了血污,没有了易容,没有了那身冰冷的铠甲。躺在床上的,是一张脸颊巴掌大、脸色苍白如雪,因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她那么瘦小,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这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战场上冷静果决、剑法凌厉的亲兵形象,与那个敢于违抗他命令、倔强执拗的暗卫,形成了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反差。
他从未想过,一直护卫在他身边的“蓝青”,真容竟是如此……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就在这时,青鸾的呼吸骤然变得更加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想要汲取更多的空气,却又无能为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异响,嘴角再次渗出一缕鲜红的血丝,与她苍白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殿下!”婉姑姑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萧景玄僵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看着床上命悬一线的少女,看着她因痛苦而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退缩,但此刻,却害怕面对,害怕看见。
好一阵时间过去了,青鸾再次安静下来,婉姑姑放下药准备起身时见萧景玄左肩上渗出些血渍。
“殿下肩上的伤口裂开了吗?”说完后站起来准备拿药。
容嬷嬷听见婉姑姑的话也看向萧景玄肩胛处,确实又一片血渍,“定是身边的亲兵没有包扎妥当,让伤口又裂开了!”
萧景玄左肩的伤一直没有时间处理,回军营也只是更换了一身衣服。
萧景玄走到床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说:“姑姑,把里面的箭镞取出来吧!”
两人一听动作麻利起来,容嬷嬷去准备热水,婉姑姑则把药箱拿过来问道:“殿下可需另安排一处房间处理?”
萧景玄看向床上那洁白虚弱的脸庞,说:“不用了,就在这里吧!”
萧景玄肩上的箭镞在体内留置两日,伤口处已经发炎出脓了。并且因当时萧景玄将箭杆折断,现取出箭镞没有受力之处,婉姑姑只能将伤口划开,慢慢取出箭镞。然后再将周边的腐肉剔除,上药包扎。在这严寒的冬天,处理完伤后的萧景玄已是满头大汗,但没有发出一声,眼睛也始终盯着床上的人。
寅时的夜,最是黑暗寒冷。而对于青鸾而言,这正是她生死攸关,游走在阴阳边界最危险的时刻。处理完伤口的萧景玄依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身影被烛光拉得长长的,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守护着这微弱的生机,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者说,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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