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姑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
紧接着,在众人期盼而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青鸾那如同蝶翼般长而密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仿佛挣扎着要摆脱沉重的束缚。她的眉心无意识地蹙起,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不可闻的呻吟。
这细微的动静,立刻惊动了浅眠的容嬷嬷和一直凝神关注的萧景玄。容嬷嬷猛地惊醒,快步走到床边。萧景玄也倏然站起身,几步便跨到了床榻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骤然亮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光芒。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青鸾的眼皮挣扎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她的眼神是涣散的、茫然的,没有焦距,仿佛还沉浸在那个漫长而痛苦的梦境里,无法分辨眼前是现实还是又一个幻境。刺目的光线让她不适地想要闭眼,但一种强烈的、想要弄清楚自身处境的意念支撑着她。
她模糊的视线首先对上了离得最近的婉姑姑那充满担忧和惊喜的脸庞,然后是容嬷嬷激动得有些发红的眼眶。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站在床尾那个高大的玄色身影上。
逆着光,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那熟悉的轮廓、那深沉的目光,让她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明了几分。
是……萧景玄。
随即,腹部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再次清晰地传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仿佛又被抽空,眼神再次变得有些涣散。
“别动!”婉姑姑连忙轻声制止,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丫头,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特别疼?”
容嬷嬷也赶紧凑上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老天爷保佑!”
萧景玄没有开口,他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那涣散的眼神中重新映出了他的影子,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在这一刻,才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丝。他清楚地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或许还未完全过去,但至少,她挺过了昨夜那道鬼门关。
青鸾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只能发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水……”
婉姑姑立刻会意,小心地将早就准备好的、温热的参汤水用小勺一点点喂到她唇边。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
耳边回响了两天的战场厮杀声结束了,空气中那刺鼻的血腥味儿也没有了。看来战争终于结束了!
一直紧绷着的、支撑着她的那根弦仿佛骤然松开,巨大的疲惫和安心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夹杂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眼前再次一黑,意识重新变得模糊起来。但她嘴角,却似乎极其微弱地、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眼皮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然而,这一次的昏睡,与之前那种毫无生气的濒死状态已然不同。她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眉宇间那萦绕不散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婉姑姑连忙再次探了她的脉搏,片刻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对萧景玄道:“殿下,脉象虽仍虚弱,但已不似昨夜那般凶险紊乱!热度也退下去一些!这关……总算是闯过来了!”
萧景玄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青鸾那张苍白却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青鸾再次醒来时,已临近晌午。意识比清晨那次更为清晰,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各处,尤其是腹部,那无法忽视的、尖锐而沉重的疼痛感。准确地说,她是被这剧烈的疼痛生生唤醒的。
刚睁开眼,窗棂透入的明亮光线便刺得她立刻重新闭上。待眼睛稍稍适应,她才再次缓缓睁开。入眼的,首先是一扇宽大的窗户,蒙着韧性极佳的蝉翼纱,既柔和了光线,又有效地阻挡了边关的风沙。墙角处,两个雕刻着暗纹的黄铜炭盆静静地散发着暖意。窗户下方,安静地置放着一张紫檀木嵌螺钿云纹卧榻,榻上铺设着厚厚的玄色暗花锦缎坐褥,榻中间则是一张同材质的紫檀木海棠式小炕几,炕几上放着几份文件。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向正上方。是由整块紫檀木雕成的拔步床顶,床架厚重,雕刻着简洁大气的云纹和瑞兽图案,并无过多繁复装饰,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度。床幔是厚重的玄色锦缎,此刻被金钩规整地挽起。身上盖着的锦被面料异常光滑,内里填充着轻暖的丝绵,非常舒适,但……青鸾鼻翼微动,被褥和枕衾间,萦绕着一股清冽好闻的、若有似无的松木气息,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男性的冷冽味道,与她之前养伤时住的厢房那干净却空泛的气息截然不同。
这房间的用具、摆件,无一不彰显着内敛的尊贵与实用性的完美结合。青鸾心下明了,这里……恐怕是萧景玄本人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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