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的辰时,东宫后院的日头刚爬过墙檐,就被一阵震天的喊叫声搅得热闹起来。“加油!大将军冲啊!”“啄它!往它冠子上啄!”此起彼伏的吆喝混着鸡毛扑棱的声响,把廊下的麻雀都惊得扑棱棱飞远了。
萧砚蹲在新搭的鸡棚前,手里捏着根细竹篾,正给棚里的斗鸡梳毛。那鸡通体乌黑,羽毛油亮得像抹了蜡,冠子红得发紫,站在稻草堆上昂首挺胸,眼神睥睨,活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正是萧砚昨天从京城鸡贩手里高价买来的,起名“大将军”。
“慢点梳,别扯着毛。”萧砚指尖蹭过“大将军”的背羽,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等会儿赢了那只‘芦花鸡’,给你吃两块苏记桂花糕,甜的。”
“世子爷您就放心吧!”旁边的小太监举着把小米,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咱大将军昨儿刚啄败了御膳房的‘白斩鸡’,今天指定把西院小禄子那只芦花鸡啄得满地找牙!”
这是萧砚回宫后琢磨出的“新差事”——斗鸡大赛。自打被谢云半押半劝地拽回东宫,他就把“太子太保”的印信往抽屉里一锁,在后院劈了堆竹子搭鸡棚,一口气买了五只斗鸡,天天带着太监们用小米当赌注赛鸡,把东宫后院搅得比庙会还热闹。
“都让让!开盘了开盘了!”小禄子挤开人群,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堆着金灿灿的小米,“押大将军赢的往左边放小米,押芦花鸡赢的往右边!咱说好,输了的得给赢家捶背!”
太监们立刻涌上去,大半的小米都堆到了左边——谁都知道“大将军”厉害,昨儿把老太监养的“胖墩”啄得缩在角落不敢露头,那股凶劲,连东宫的狗见了都绕着走。
萧砚看着陶碗里的小米,乐得直拍大腿:“瞧见没?大将军这人气!等会儿赢了,小米全给你当零食!”
“咕咕!”“大将军”像是听懂了,昂首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往鸡棚外跳,正好落在萧砚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亲昵得像只猫。
“哟,还会撒娇呢!”萧砚被逗乐了,从袖袋里摸出块桂花糕,掰了小半块递到它嘴边。“大将军”叼过糕,仰着脖子咽下去,红冠子抖了抖,忽然竖起脖子往院门口瞅,眼神瞬间变得凶巴巴的。
“怎么了这是?”萧砚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刚看见院门口的人影,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呵斥:“成何体统!”
只见裴御史穿着身藏青色官袍,带着两个随从,正站在院门口,脸色黑得像锅底。他是裴文渊的堂弟,自恃是言官,最看不惯萧砚这“玩物丧志”的样子,昨儿就听说东宫后院闹得欢,今儿特意赶过来“劝谏”。
“宁王世子!”裴御史迈步进来,官靴踩在满地的鸡毛上,发出“沙沙”的响,“您身为太子太保,掌东宫事,不思朝政也就罢了,竟在后宫斗鸡赌钱!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话没说完,就见一团黑影“呼”地朝他飞来——是“大将军”!许是嫌他嗓门大,又许是瞧不上他那板着脸的样子,这鸡竟扑棱着翅膀直冲他面门!
“哎哟!”裴御史吓得往旁边躲,没躲利索,被鸡毛糊了满脸,几根白花花的鸡毛粘在他的山羊胡上,看着格外滑稽。
“大将军威武!”萧砚在旁边拍手叫好,笑得直不起腰,“啄他帽翅!那玩意儿看着就碍事!”
“大将军”像是得了令,调转方向,冲着裴御史头上的乌纱帽就去了。那帽翅是硬纸板做的,颤巍巍的,正好成了活靶子。它一嘴啄过去,“咔嚓”一声,竟把左边的帽翅啄断了半截!
“我的帽翅!”裴御史急得跳脚,伸手去赶鸡,偏“大将军”灵活得很,左躲右闪,还时不时往他官袍上叼一口,把他的袍角啄出好几个小洞。
“裴大人,您这就不对了。”萧砚慢悠悠地抱起胳膊,故意板起脸,“大将军是我东宫的‘功臣’,昨儿还帮着捉了偷点心的老鼠,您怎么能对它动粗呢?”
“你……你简直胡闹!”裴御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砚的鼻子,“我要参你一本!参你玩忽职守,宠鸡灭志!”
“参呗。”萧砚满不在乎地耸肩,伸手把“大将军”抱进怀里,给它顺毛,“正好让皇叔也来评评理——是我斗鸡碍着谁了,还是您大清早闯东宫找茬更没规矩。”
正说着,小禄子踮着脚尖跑过来,手里捧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是个迷你版的紫金冠,也就拇指那么大,上面还镶着几粒假珍珠,是他昨晚用碎银子找银匠打的。
“世子爷,您看这个!”小禄子把紫金冠往“大将军”头上一戴,别说,还真挺合适,红冠子配紫金,竟有种说不出的气派。
“好!有皇家气派!”萧砚眼睛一亮,拍着“大将军”的背,“以后你就是‘镇殿将军’了!见了谁都不用怕!”
“咕咕!”“大将军”得意地叫了两声,脑袋往萧砚怀里蹭了蹭,露出脚踝上的银脚环。那脚环是昨天送来的,细细的一圈,上面刻着个极小的“云”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谢云托人送来的,还附了张纸条,写着“此鸡善斗,解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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