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法理碑基座破土而出的轰鸣,如同大地初开时的胎动,余音久久回荡在曲阜瓮城内外。那深青色的巨大方碑,表面流淌着冰冷而森严的律文光痕,四角悬浮着“仁为舟,法为海”的煌煌篆字虚影,散发出镇压万方、厘定秩序的磅礴威压。混乱的饥民被这源自地脉的威严震慑,抢夺金穗的骚动戛然而止,无数双枯槁的手紧握着温润饱满的麦粒,茫然又敬畏地望着这片突然升起的“圣物”。
韩非立于基座之旁,玄衣在无形的力场中猎猎翻飞。腰间玉匣洞开,《韩律》总纲竹简末端,“仁为舟,法为海”的血字刻痕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红金光芒,光柱般投射在基座表面流淌的律文之上,两者共鸣,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嗡鸣,仿佛在共同宣告一个新秩序的诞生。他指尖拂过基座冰冷坚硬、却又隐隐搏动如大地心脏的表面,目光如深潭寒水,扫过这片被血与火反复淬炼、又被圣言与生命浸润的土地。
城头上,那场惊天动地的蜕变后,只余一片死寂的悲怆。
伏念扑倒在冰冷的城砖上,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力竭昏厥前那一声“仁在法理中”的嘶吼,耗尽了他最后的心神与精血。残破的深衣被金血浸透,紧贴着嶙峋的脊骨,更显单薄脆弱。那曾摘下儒冠、化育万穗的手无力地摊开在身侧,掌心被太阿碎片割裂的伤口深可见骨,粘稠的金血仍在缓慢地渗出,一滴滴,无声地渗入古老城砖那饱经风霜的缝隙之中。每一滴金血落下,砖缝深处都似有微不可察的温润光华一闪而逝,如同沉睡的地脉被至诚之血悄然唤醒。他头顶再无冠冕,散乱灰白的发丝沾染着血污和尘土,紧贴着汗湿的额头,昔日儒家掌门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强行撕裂旧茧、掏空了一切的躯壳。唯有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荀子立于伏念身侧,洗得发白的深青儒袍在瓮城高处的凛冽罡风中纹丝不动。他清癯的面容上无悲无喜,目光深邃如蕴星海,越过脚下昏迷的弟子,越过城下那象征新秩序开端的巨大青铜基座,投向更远处——那片象征着未来熔炉的、孔庙与杏坛的废墟轮廓。新稷下学宫,收百家残卷,汇天下智识…韩非的宣告犹在耳边。
骤然!
荀子白发无风自动,根根飞扬!他眼中那沉静的星海瞬间沸腾,化作两道洞穿虚妄的实质电光!手中那根看似寻常的藜木杖猛地扬起,杖头那圈镶嵌着韩非幼年“仁”字简的青铜箍爆发出刺目的银白星芒!
“太阿——何在?!”
一声断喝,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浩瀚意志,轰然炸响!声浪并非扩散,而是凝成一股无形的洪流,狠狠撞向下方的青铜法理碑基座!
“咚——!!!”
藜杖杖头,裹挟着崩山裂石般的巨力,重重砸在基座冰冷坚硬的表面!撞击点,银白星芒与基座上流淌的森青律文光芒轰然对撞、交融!
如同点燃了引信!
嗡!嗡!
两声截然不同却同样激烈的震颤嗡鸣,同时从两个方向传来!
韩非怀中,那片紧贴心口、浸透伏念金血与浊泪的袖口残布,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骤然变得滚烫无比!布片上早已干涸暗沉的金血瞬间亮起,仿佛熔化的太阳真金,散发出灼目的光芒和惊人的热量!残布剧烈震颤,竟自行挣脱韩非衣襟的束缚,化作一道燃烧着纯粹金焰的流光,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
韩非腰间玄色玉匣内,《韩律》竹简末端那共鸣律痕的红金光芒中,一点冰冷锋锐的青铜毫芒骤然分离!正是那枚曾刻下新律、又召唤孔子虚影后耗尽力量、化作青碧光尘融入竹简的太阿剑碎片!此刻,它仿佛被荀子的断喝与藜杖的巨力彻底唤醒,残留的“仁”字血痕余韵与韩非律法的力量被瞬间点燃!碎片化作一道缠绕着血色雷霆的青铜厉芒,破匣而出!
一金!一赤青!
两道流光,带着伏念泣血之仁的悲怆与韩非刻骨之法的森严,如同跨越了亘古宿怨的孪生星陨,在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于青铜法理碑基座的正上方,轰然对撞!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团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熔炼万物的金红色烈焰凭空爆开!烈焰的核心,正是那两股力量激烈交融、锻造、重生的点!
烈焰翻腾,扭曲了空间,散发出令天地为之色变的恐怖高温!火焰中,传出清晰无比的金铁交鸣、重锤锻打之声!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敲打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那巨大的青铜法理碑基座,表面流淌的律文光芒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薪柴,疯狂地朝着上方翻腾的烈焰涌去!基座四角悬浮的“仁为舟,法为海”篆字虚影,更是化作六道凝练的光柱,源源不断地注入火团!
烈焰的颜色,由纯粹的金红,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更为厚重、更为内敛、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与智慧的暗金色!火焰的形状,也在金铁交鸣声中,被无形的巨力拉伸、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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