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密使的身影如同被夜色吞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弄尽头。
破败的小院重归寂静,只有寒风刮过墙头枯草的呜咽,以及屋内那盏油灯偶尔爆起的细微灯花声。
萧玄依旧站在门内,身形挺拔如松,并未因拒绝了金龙密令而有丝毫动摇。昏黄的光线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冰焰在静静燃烧。
“昔日孤鸾已死……”
“现在我是萧玄。”
这两句话,并非一时冲动的决绝,而是历经生死、融合记忆后,斩断过去、重塑新生的宣言。
属于“孤鸾”的记忆碎片仍在脑海中翻涌——南梁秘府的森严等级、错综复杂的权力倾轧、那些看似忠诚却各怀鬼胎的“同僚”、以及最后那杯来自至高信任之人的毒酒……每一次回想,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讽刺。
重归南梁?
再度成为他人手中那把见不得光的刀?
然后等待下一次的兔死狗烹?
可笑。
如今的萧玄,早已不是那个对皇室抱有愚忠、甘心蛰伏于黑暗的谍首。卑微庶子十五年所受的屈辱,撞柱濒死时的大彻大悟,以及“战神图录”所带来的、足以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这一切,都让他无法、也不愿再回到过去的轨迹上。
南梁这艘破船,内部的腐朽早已根深蒂固。太子一系的倾轧,宰相王源的权欲,各地门阀的私心……即便北齐大兵压境,他们首先想到的恐怕也并非同心御敌,而是如何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巩固权力。
那位陛下派出密使,手持金龙令前来,所谓的“惜才”、“庇护”,其真心有几分?试探、利用、控制,恐怕才是真正目的。若自己真的乖乖跟着去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软禁起来,成为一件需要时拿出、不需要时严密看守的“人形兵器”,甚至可能被榨干价值后再次清理。
更何况,那份源于“孤鸾”的、对自身失忆真相的怀疑,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心间。南梁内部,必然有导致他沦落至此的黑手。在查明一切之前,他绝不会将自己再次置于那潭浑水之中。
自己的力量,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自己的路,必须由自己来走!
拒绝,是唯一的选择。
但这拒绝,并非彻底的隔绝和愚蠢的树敌。他清晰地点明“现在我是萧玄”,既是宣告新生,也是一种微妙的姿态——他斩断的是与“孤鸾”身份的从属关系,而非与南梁这个国家的联系。他依旧可以是南梁人,甚至可以合作,但前提是……以平等的、独立的身份。
这是一种强势的宣告,也是一种危险的博弈。
他相信,那位密使会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回去。那位高坐庙堂的陛下,以及秘府里那些老狐狸,会如何反应?震怒?忌惮?还是……不得不重新评估他的价值,转而寻求另一种形式的“合作”?
无论如何,主动权,已经悄然转移了一部分到他这边。
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平静。
北齐的悬赏追杀,南梁方面的后续反应,萧家内部的恐惧与算计……风波只会愈演愈烈。
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整合资源,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萧玄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他走到炕边,再次拿起那截陪伴他经历昨夜血战的断枪。
枪身冰冷,锈迹斑斑,但在他手中,却仿佛有着生命。
他闭上眼,脑海中“战神图录”的心法缓缓流转,内息随之而动,尝试着与这截断枪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昨夜厮杀时那种如臂使指、血脉相连的感觉,绝非偶然。这枪,定然有其不凡之处。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融于风中的脚步声。
不同于之前密使的谨慎刻意,这脚步声更轻,更飘忽,带着一种职业化的隐匿感,而且……不止一人。
萧玄骤然睁眼!
眼底寒光一闪而逝。
来的好快!
是南梁方面不死心,派来了更高级别的“说客”?还是……清理门户的杀手?
亦或是,北齐的赏金猎人,已经嗅着味道摸到了这里?
他无声无息地吹熄了油灯,整个小屋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他本人则如同融化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至窗边,透过一道细微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被薄云遮掩,院落里光线晦暗。
只见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地时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们的动作协调而专业,进入院内后,立刻借助阴影死角迅速移动,目光如电,扫视着屋门和窗户,手中反握着短刃,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起幽蓝的色泽——显然淬了剧毒!
不是南梁秘府的人。
秘府的人,即便执行清理任务,也不会用这种江湖下三滥的毒刃。他们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漠视生命、只为钱财效命的腥气。
是北齐的赏金猎人!或者,是某些被千金悬赏吸引来的亡命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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