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源自识海深处、属于冀州鼎魂的微妙渴望,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随着他的静立而愈发清晰、活跃,如同沉寂多年的古琴被拨动了最核心的琴弦,发出持续而低沉的嗡鸣。北鹏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已波澜微兴——昨夜那惊鸿一瞥的青色气运,其主人此刻非但仍在城中,而且距离如此之近。更令他注意的是,冀州鼎魂传递来的,并非仅仅是简单的同源感应,更带着一丝近乎“久旱逢甘霖”般的渴望与催促,这感觉玄而又玄,却真实不虚。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正在工匠和士卒努力下,一点点褪去战火痕迹、焕发新生机能的幽云城。阳光洒在青灰色的瓦片上,反射出斑驳的光点,城中主干道上,行人商贩渐渐多了起来,虽远未恢复繁华,却已有了烟火气。然而,他的神识却已如一张无形而精密的大网,悄然撒出,精准地捕捉并锁定了那股独特青色光流的方位——正是城东,那座三层楼高的“悦来客栈”。
在他的气运视觉中,那抹青色光华纯净而凝练,宛如初春深山幽谷中,历经冰雪洗礼后,第一片舒展开的嫩叶所蕴含的磅礴生机,纯粹得不染一丝杂质。此刻,在那青色光晕周围,正萦绕着数缕代表着“沉疴”、“伤痛”、“衰败”的灰黑气息,如同试图玷污清水的墨汁。然而,那青色光华流转不息,柔和却坚定地将这些灰败之气一点点剥离、净化、驱散。显然,那位神秘的叶青璇姑娘,正在行医救人,而且手段颇为不凡。
“殿下?”身旁传来孙思文带着几分忧切的声音,他见北鹏久未言语,只是望着城下出神,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对主君行为必须符合礼制与养生之道的执着,“您已在此站立逾一刻钟矣。虽修士体魄强健,远胜凡人,然《黄帝内经》有云:‘久立伤骨,久行伤筋’。殿下乃万金之躯,肩负北境兴衰,实在不宜…不宜如此损耗根基,有辱…呃,实非妥当。”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斯文”咽了回去,换了个更显稳重的说法,只是那皱起的眉头和微微晃动的脑袋,依旧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赞同。
北鹏缓缓收回目光,转身,瞥了一眼满脸都写着“我为你好,你快听听劝”的孙思文,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淡淡道:“孙先生,若这世道人人都能严格按照养生经来过活,史书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猝死在案牍之前的能臣干吏,也不会有那么多未至不惑就聪明‘绝顶’的账房师爷了。”
“……”孙思文被这突如其来的歪理噎得一愣,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脸色微微涨红,半晌才讷讷道:“殿下…殿下此言,未免…未免有些强词夺理…”
“噗嗤——”旁边的赵常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见北鹏目光平静地扫过来,他立马用手捂住嘴,强行板起脸,小眼睛却滴溜溜乱转,一本正经地点头帮腔:“主子说得是!至理名言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像孙先生这样的读书种子,国之栋梁,确实该多多保重身体,将来还要为殿下处理更多文书,起草更多檄文呢!”他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那挤眉弄眼、嘴角抽搐的样子,分明是在极力掩饰对孙思文吃瘪的幸灾乐祸。
石勇和严震没听出这话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殿下这话听着直白又实在。石勇瓮声瓮气地附和:“殿下说的是!咱们当兵的,风里来雨里去,雪地里都能趴三天三夜,讲究不了那么多细发规矩。”严震则把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声若洪钟:“就是!俺老严在工坊里打铁,盯着炉火,抡着锤子,一站就是一天一夜,啥养生不养生的,火候够劲,锤子落点准就行!”
北鹏没再理会这几人之间的微妙互动和插科打诨,径直开始安排正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果决:
“孙先生,府库收支,优先保障军需与民生重建,此乃根基。至于城中商户,颁布新令,首年赋税一律减免三成,具体细则,由你与柳三变仔细商议后,拟个章程报我。告诉他们,这是加入‘北境未来商业总会’的准入优惠。”
“商业总会?”孙思文又是一愣,这名词听着新鲜,前所未闻。
“嗯,”北鹏颔首,“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幽云城,乃至整个北境的生意往来,都得按新规矩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即看向一旁支棱着耳朵的赵常,“赵常。”
“奴婢在!”赵常立刻躬身,脸上堆起熟悉的谄笑。
“放出风去,限其三日内,主动前来投诚,并签署商会章程者,赋税减免额度可提至五成。逾期不至,或冥顽不灵、意图观望甚至暗中作梗者…”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如铁塔般矗立的石勇,“名单整理好后,直接交给石统领,按扰乱市场秩序、危害城防治安论处。”
赵常小眼睛瞬间亮得跟发现了灵石矿脉一样,双手搓得更快了,脸上笑开了花:“主子英明!神机妙算!这软硬兼施,萝卜加大棒,不怕那些奸猾似鬼的老油条不乖乖把灵石…呃,是把一颗红心…不对,是把诚意和赋税都老老实实交出来!”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已经开始盘算这里面有多少可以操作的空间,能为主子…嗯,顺便为自己捞到多少实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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