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元元年,元月二十七,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柳三变率领队伍,历经数次小规模袭扰,终于迂回抵达黑水泽东北方向的预定切入位置。此处地势略高,是一片相对干燥的硬地,生长着稀疏的、扭曲的怪树,视野比泽内稍好,但前方不足百丈,便是那翻滚着灰白瘴气、遍布黑色水洼的死亡沼泽。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与血腥混合气味,令人作呕。脚下的地面隐隐传来微弱的震动和某种低沉的、仿佛巨兽心跳般的脉动。
“就是这里了。”柳三变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他取出灵犀古甲,再次以精血激发,龟甲上光芒流转,指向黑水泽深处偏东南方向。“主阵眼的移动暂时停下了,就在那个方向,距离…大约五里。但地脉煞气的汇聚比之前更强了数倍,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那缕水灵之气也变得异常活跃,几乎与煞气分庭抗礼,两者正在…对抗?”
对抗?铁铉和两位天衍宗长老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外来水灵与地煞阴气对抗?这似乎与之前猜测的“勾结”不符。
“柳相,是否按原计划,分头潜入,布置破阵杵,摧毁关键节点?”赵长老问道。
柳三变沉思片刻,摇头:“情况有变。阵眼处煞气与水灵剧烈冲突,能量极不稳定,贸然靠近或攻击,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爆发。而且…”他望向泽内那浓得化不开的、连朝阳都难以穿透的瘴气帷幕,“我有预感,韩铁山和他背后的咒术师,还有那水灵的源头,此刻都在那里。”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干等着。”铁铉急道。
柳三变目光扫过身后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队伍,又看了看那二十余根散发着炽热破邪气息的破阵杵,心中已有决断。“改强攻为佯攻与破局并行。”
他快速布置:“铁铉,你带一半破阵营兄弟和十根破阵杵,从左侧翼制造声势,吸引注意力,但不要深入,以保全自身、制造混乱为主。钱长老,你带几位擅长土行法术的客卿,于右侧翼尝试小范围改变地气走向,不求破坏大阵,只需干扰其能量流转的流畅性,哪怕让它‘卡顿’一瞬也是好的。”
“那主攻呢?”铁铉问。
柳三变看向赵长老和剩下的一半破阵杵:“赵长老,你与我,带上其余破阵杵和精锐,从正面…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渗透?”赵长老愕然,“如此浓郁的煞气和瘴气,还有惑心咒残留,如何潜行?”
柳三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几粒散发着淡淡青碧光泽、药香清冽的丹丸。“这是临行前,叶青璇姑娘托姜洛神小姐转交的‘敛息避瘴丹’,以青州鼎生机之力辅以灵药炼制,可极大削弱自身气息,抵御瘴毒,对阴邪之气也有一定隔绝之效。数量不多,只够核心几人使用。”
他分发给赵长老、铁铉(佯攻也需要隐蔽接近)以及另外三名最机敏的筑基客卿。“服下此丹,借助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和煞气水灵冲突造成的能量乱流,我们有机会接近到阵眼核心附近。届时,再视情况决定如何动用破阵杵。”
计划定下,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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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泽深处。
这里并非想象中纯粹的泥沼,反而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三十丈的巨大黑色水潭,潭水粘稠如墨,不断翻滚,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寒与污秽气息。水潭边缘,生长着一圈妖异的、花瓣漆黑如墨、花蕊却是惨白色的莲花,每一朵都在缓慢地开合,吞吐着灰黑色的煞气。
水潭上方,悬浮着一座由无数骸骨、腐木和泥浆构筑而成的祭坛,祭坛呈九角形,每个角上都插着一面绘制着扭曲蛇纹和痛苦人脸的黑色幡旗。祭坛中央,盘坐着三名身披黑袍、脸上蛇纹几乎覆盖了整个面庞的咒术师,他们围成一个三角形,中间摆放着一个还在微微跳动、流淌着暗金色血液的心脏——那是属于某个强大生灵(或人类)的,被作为阵眼核心的祭品。
韩铁山并未坐在祭坛上。他身披重甲,手持一柄门板宽的斩马刀,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在祭坛下方,眼神凶狠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望向水潭的另一侧。
在水潭对面,与漆黑祭坛和莲花相对的位置,景象截然不同。
那里的水面并非黑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不断荡漾的蔚蓝色,仿佛有一小片海洋被凭空截取到了这里。蔚蓝水域中,一株巨大而美丽的、通体晶莹剔透、流转着七彩光华的珊瑚树生长出来,珊瑚枝丫间,有点点如同星辰般的微光闪烁。珊瑚树下方的水波中,隐约可见一道修长曼妙的身影,她(他)的上半身似人,肌肤在幽暗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下半身则隐没在水中,只能看到一片绚烂的、如纱如雾的七彩光影缓缓摇曳。
这道身影周围,弥漫着精纯、浩瀚的水灵之气,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晕,顽强地抵抗着从黑色水潭和祭坛方向汹涌而来的污秽煞气。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能量在中间地带激烈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使得这片区域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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