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信任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更深层次的合作。陆清然没有辜负这份托付，她回到自己的院落，将那些封存已久的证物箱再次打开——来自柳如烟纽扣缝隙的香料颗粒，阿史那·云娜指甲缝里的残留，冷宫枯骨旁的香囊灰尽，张贲宅中搜出的样本，甚至是那夜刺客所用弯刀上沾染的、微不可察的毒粉气息。
她没有将它们视为孤立的证物，而是看作一个庞大拼图的碎片。连日来，除了照料萧烬，她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死物”上。借助简陋的工具和超越时代的知识，她反复比对、分析、推演。
此刻，面对萧烬摊开的密报舆图，陆清然也拿出了自己的“成果”——几张绘制精细的草图和一些写满蝇头小字的分析记录。
“王爷请看。”陆清然将一张最大的草图铺在舆图旁，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线条和符号，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网络关系图。
“这是根据所有涉及异域香料的案件，结合其出现的时间、地点、相关人员，以及香料本身的细微差异，推断出的流通网络雏形。”她的手指点向草图的核心，那里标记着几个关键的节点，“香料的源头，极有可能并非单一的‘西域’，而是源自西域某个特定区域，甚至可能与某个信奉‘圣火教’的特定部族或城邦直接相关。不同批次、不同用途的香料，在纯度和添加物上存在微小差异，暗示它们可能来自同一个核心产地，但经由不同层级的渠道分装、转运。”
她的手指移向网络的中段，那里连接着几个京城的地点：“码头货栈、西郊废矿坑、以及……几家表面与西域客商有正当往来，但资金流水异常庞大的商行。”她报出的这几个商行名字，赫然与萧烬密报中提及的、与柳家关系密切的商行高度重合！
萧烬眼神一凝，仔细比对，沉声道：“不错，这几家商行，本王也怀疑是柳弘用来洗钱和转运违禁品的白手套。”
“不仅如此，”陆清然又拿出几张更小的草图，上面绘制着那诡异图腾的各种变体，“这个图腾，也并非固定不变。在柳如烟纽扣上发现的，与在矿坑祭坛发现的，以及在刺刻武器上暗刻的，存在极其细微的笔画差异和结构变化。我推测，这可能是身份标识或等级象征。不同层级、不同归属的人员，所使用的图腾会有微妙区别。”
她将几张图腾草图并列摆放，指向其中几个关键差异点：“王爷您看，这几处变化，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结合香料流通的层级，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查证特定图腾的出现场合和使用者身份，反向推断出其在组织内部的大致地位，甚至……直接关联到某个具体的人。”
这个发现让萧烬精神大振！如果图腾真是身份标识，那无疑是捅破这层迷雾的利刃！
陆清然继续道：“还有张贲宅中发现的皮屑纤维和那匣中的‘保命符’。皮屑纤维的织法极其特殊，并非中原常见工艺，更像是西域某种贵族或祭司专用的衣料。而那带血的皮屑组织，我重新进行了更细致的分离和观察，发现其中除了张贲和疑似凶手的细胞组织外，还有第三种极其微量的、带有某种特殊香料残留的皮肤碎屑。这说明，当时与张贲接触的，可能不止凶手一人，还有第三者在场，或者，凶手本身也接触过某个长期使用这种特定香料的人！”
“长期使用特定香料的人……”萧烬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锐利如鹰，“柳弘年事已高，据说近年来颇为迷恋养生之道，尤其喜好熏香……”
陆清然点头：“这只是推测，但方向值得一查。若能证明柳弘日常使用的熏香，与我们在桉件中发现的某种特定香料成分高度一致，那将是极其有力的旁证。”
最后，她总结道：“综合所有这些物证线索，我可以大胆推测：国舅柳弘，很可能就是这西域香料与图腾网络在京城、乃至在整个大昱境内的最高层级庇护者和掌控者。他通过掌控的商行网络，将西域流入的香料、乃至更危险的物品（如毒药、武器）进行分销、转运，并利用其庞大的政治资源为其保驾护航。慕容恪是他重要的军方合作者和执行者，负责军械倒卖和武力行动。而他们的最终目的，绝不仅仅是钱财，很可能是……”
她停顿了一下，与萧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几乎同时吐出了那个词：
“……政变，或者说，颠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因为两人情报的共享与相互印证，终于串联成了一条清晰而可怕的链条！
萧烬提供的朝堂动向、人员往来、资金流向，为陆清然的物证分析提供了宏观的背景和指向。而陆清然从微观物证中提取出的精准信息——香料来源、图腾差异、纤维成分、微量残留——则为萧烬的怀疑提供了坚实的技术支撑和突破方向。
他们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而是各自手持一半地图的探险者，终于将碎片拼合，看清了前路的方向与隐藏在深处的巨兽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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