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临风和随后被请来一同研读的陆清然,都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首先,供状对弑君核心——丹药下毒的具体操作、知情程度——依旧含糊。温慎行坚称自己“虽疑心丹药有异,但柳弘信誓旦旦仅为‘调理’,且太后亦默许,故未敢深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其次,关于“蛛网”,他承认知晓其存在和部分恐怖能力(如“金蝉脱壳”),但坚称自己“畏之如虎”,“敬而远之”,对其内部结构、据点、首领(“主人”)一概不知,并将柳弘试图安插人手的举动形容为柳弘的“一厢情愿”。
最关键的,对于人员的具体下落,他写道:“柳弘对此讳莫如深,只言已‘妥善处置’,余追问,彼厉色曰‘知之无益,徒惹祸端’,遂不敢再问。余仅知,陆某流放途中遇‘匪’,生死不明,此后音讯全无。是否‘蛛网’所为,抑或他人灭口,实不知也。”
同样,对于“蛛网”可能的最终据点或巢穴,他写道:“柳弘行事诡秘,此类核心机密,断不会示于外人。余仅隐约听闻,其似在西北、西南等边陲荒僻之处,设有极隐秘之‘货栈’或‘工坊’,然具体方位,一无所知。”
这份供状,像一份精心烹制的菜肴,提供了足够多的、令人震撼的“食材”(罪行细节),足以将温慎行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满足皇帝和朝野对“真相”的部分渴求,也为他换来了“坦白从宽”(只追究其个人,未立即株连全族)的可能。但它巧妙地避开了最致命的那几味“调料”——直接弑君证据、“蛛网”核心机密、生死下落。它甚至可能误导调查方向(边陲荒僻之处)。
“老狐狸。” 顾临风放下供状,揉了揉眉心,对陆清然道,“他这是用一份看似彻底的‘坦白’,来保护更深的东西。或者,他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但更可能的是,他在为真正的‘主人’打掩护,或者,他害怕一旦吐出那些真正的核心秘密,会死得更快、更惨,连家族最后一丝侥幸都会被碾碎。”
陆清然的目光停留在供状上关于陆文渊的那段话,指尖微微发凉。生死不明……音讯全无……“蛛网”所为?他人灭口?他们,您究竟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至少,他承认了柳弘通过他影响太医院,以及他默许构陷我父亲的事实。这与我之前的推断吻合。关于‘蛛网’和下落,他可能真的不知详情,也可能不敢说。但‘西北、西南边陲荒僻之处’这个说法,与‘红鹞’赵六的水路运输方向、以及西北张横叛变、军情紧急的现状,隐隐有所勾连。”
就在这时,一名玄甲卫校尉急匆匆闯入,带来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紧急文书。
一份来自西北,是萧烬重伤未愈却已开始整顿军务后发出的第一道密报:戎狄主力有向西南方向移动的迹象,同时,北境多个州府的药材市场,近半年出现数批来源不明、用途可疑的特定金石矿物采购记录,采购者身份隐蔽,流向成谜,疑似与“蛛网”活动或毒药制备有关。
另一份,则是从江南快马送来的、关于当年押解陆文渊流放的部分幸存官兵(已被找到并控制)的补充口供。其中一人模糊回忆,在“山匪”袭击前,曾有一支打着某商号旗号的小型车队,与押解队伍有过短暂接触,车队中似乎有人与押解官低声交谈过,随后不久袭击便发生。而那个商号的标记,经过查证,与温慎行供状中提到的、柳弘曾试图通过他安插人手的某个“清水衙门”下辖的、位于西南某道的官营织造坊,有着间接的关联!
西北!西南!边陲荒僻之处!官营织造坊!
几条原本看似杂乱的线索,此刻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隐隐串起!
陆清然与顾临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骤然亮起的锐芒。
温慎行的供状,就像一把钥匙,虽然未能直接打开最终的那扇门,却为他们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并确认了某些锁孔的形状。
“看来,” 陆清然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决心,“无论‘蛛网’的最终据点在哪里,无论我父亲是生是死,答案的线索,很可能都指向了……西南。”
而就在此时,狱卒又来报:一直顽抗的赵文璟,在得知温慎行已写下详尽供状后,突然情绪崩溃,嘶喊着要求立刻见顾大人,声称有“要命的事”必须单独禀告,关乎……“主人的影子”。
“主人的……影子?” 顾临风心头一凛。
天牢深处的博弈,远未结束。而真相的拼图,正在血腥、谎言与恐惧中,被一点点拼凑出更为庞大、也更令人不安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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