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二十三年,太医局记录‘裕亲王染风寒,久治不愈’,此后裕亲王开始‘体弱多病’,逐渐淡出朝堂核心——这很可能是有意为之的伪装,为他后续的暗中活动提供掩护。”
顾临风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显德二十三年就开始装病?那到现在……装了整整十年?”
“不止。”陆清然摇头,“显德二十五年,先帝私下命我父亲编纂《海西火器考略》,说明先帝已经开始警觉。而裕亲王在同年‘病情加重’,几乎不再上朝——这是他在察觉到先帝疑心后,采取的进一步隐蔽措施。”
线网的中心区域,时间推进到显德二十五年以后。
这里的线条更加密集,颜色也更加沉重——黑色的线代表死亡,红色的线代表阴谋,紫色的线代表背叛。
“显德二十五年秋,先帝私下召见我父亲,让他留意裕亲王书房。这说明先帝已经怀疑,但苦无证据。”陆清然的细杆在“先帝警觉”这个节点上停顿,“显德二十六年春,先帝将裕亲王从北境调回,改任宗人府宗令——这是明升暗降,削其实权。”
“但裕亲王的反应是什么?”顾临风接话,翻到记录册的另一页,“根据宗人府档案,裕亲王上任后,‘兢兢业业,梳理宗室谱牒,整顿王府规制’,表现得完全是一个安分守己的闲散亲王。这种反常的顺从,恰恰说明他知道先帝在试探,所以更加谨慎。”
“直到显德二十七年。”陆清然的细杆移动到一条加粗的红线上,“先帝命我父亲完成《海西火器考略》后封存,说‘知道的人多了就会变成祸害’。这说明先帝已经预感到危险,但选择的方式不是公开对抗,而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而是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后手。”
桌案的右上角,单独放着一个明黄色锦囊。锦囊已经打开,旁边是那张先帝绝笔的拓本——原件太过脆弱,已经被陆清然用特制药水处理后密封保存。
“若朕非寿终,则承烨必为祸首。证据在朕陵寝,陪葬品‘金匮玉函’之内。——萧衍绝笔”
这二十一个字,是整个线索图中,最重的一笔。
“先帝早就知道。”顾临风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他早就知道裕亲王有反心,早就知道自己的死可能‘非寿终’。但他不能公开处置——因为没有铁证,因为裕亲王在军中威望太高,因为他们是亲兄弟,处置不当会动摇国本。”
“所以他选择了最隐忍、也最决绝的方式。”陆清然接道,“他调离裕亲王,疏远他,警告他。同时,他让我父亲整理火器资料,了解敌人可能掌握的力量。最后,在自己预感不测时,留下这张绝笔和线索,寄希望于将来有人能揭开真相。”
“但他没想到的是,”顾临风的声音有些发涩,“他留下的执行人——陆老大人,在关键时刻被构陷下狱,从棋盘上被移除。而这张绝笔,在黑暗中尘封了整整三年。”
室内的空气沉重得几乎凝滞。
烛火跳动,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极了这二十三年间无数被阴谋吞噬的生命和真相。
陆清然放下细杆,后退一步,让自己能够看到整个线索图的全貌。
从显德十年的第一个点,到显德二十八年的先帝驾崩;从裕亲王最早的技术探索,到赤焰山工坊的规模生产;从柳弘被选中培养,到成为权倾朝野的国舅;从先帝的警觉与隐忍,到最后的绝笔与线索……
所有的点,所有的线,所有的颜色,最终都汇聚向一个中心——
那个标注着“裕亲王萧承烨”的黑色铜钉。
它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静静地蛰伏了二十三年。它的触角延伸到王朝的各个角落:军中、朝堂、地方、甚至西域。它用耐心编织了一张几乎完美的大网,网住了权力,网住了技术,网住了人心,也网住了一个帝王的性命。
“二十三年。”陆清然轻声说,声音在密室里空洞地回荡,“他从一个雄心勃勃的亲王,变成一个‘体弱多病’的闲散宗室;从公开研究火器,到转入地下建立工坊;从培养柳弘这样的白手套,到勾结戎狄这样的外敌——他用二十三年时间,完成了所有篡位需要的准备。”
“但他还是等到了先帝驾崩、皇上继位后才动手。”顾临风皱眉,“为什么?如果他在显德二十五年就已经察觉到先帝的怀疑,为什么不提前发动?”
陆清然沉默片刻,走到桌案另一侧,那里放着几份关于赤焰山工坊技术评估的报告。
“因为技术没有成熟。”她拿起一份报告,“根据工坊缴获的图纸和试验记录,那种掺入赤焰晶的特种钢材,直到显德二十七年底才完成稳定性测试。毒气弹的配方,更是到显德二十八年春才最终确定。而火炮的射程和精度,也是在显德二十八年夏天才达到设计要求。”
她放下报告,看向线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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