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严寒未能冻结蓟城的勃勃生机,而千里之外的许都,虽地处中原,这个冬天却似乎格外凛冽。皇宫大内传出的天子“病体缠身”的消息,如同无形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位朝臣的心头,也让掌控朝局的曹操,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司空府(后为丞相府)的书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沉郁之气。曹操揉着阵阵发痛的额角,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大舆图。代表刘乾势力的暗红色,已几乎染遍了黄河以北,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南下,给予他致命一击。
“刘定之……大势已成啊。”曹操放下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刘乾受封大将军,整合四州,纳吕布之女,其势如日中天,远超他最初的预料。更让他心烦的是,天子刘协的病,来得蹊跷,宫中流言暗涌,虽被他以铁腕压下,但那“弑君”的疑云,却如同鬼魅般萦绕不散,极大地损害了他的政治威信。
“明公何必长他人志气。”座下,谋士荀攸(字公达)宽慰道,“刘乾虽强,然其势初凝,内部派系复杂,幽州、冀州、并州、青州,其心未必如一。且其地处北疆,粮草转运,远征千里,岂是易事?我方虽暂处守势,然挟天子以令不臣,据中原之腹心,人才物力,皆可缓图。当务之急,仍是速平二袁,收淮南之富庶,练精锐之师,方可与刘乾抗衡。”
曹操点了点头,荀攸的分析老成持重,亦是目前最稳妥的策略。但他心中那股因刘乾带来的紧迫感,却丝毫未减。他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谋臣:荀攸沉稳多谋,蒋干(字子翼)善于辞令交际,毛玠(字孝先)清正公直,蒋济(字子通)明于制度……皆是难得的人才,然而,面对刘乾麾下郭嘉之鬼才、贾诩之毒计、诸葛亮之奇谋,他总感觉还缺少一点什么,一种能够洞察更深层隐患、行非常之策的……锐利。
“公达所言甚是。”曹操沉吟道,“然刘乾非袁绍之辈,其用人之明,施策之奇,不可不防。我观其麾下,如郭奉孝、贾文和之流,皆乃不择手段、擅行险招之人。需防其行釜底抽薪之计。”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诸君可曾听闻,河内司马防之次子,司马懿?”
蒋干闻言,拱手笑道:“明公所言,可是那司马仲达?听闻此人才学是有的,只是……前番明公征辟其为文学掾,彼竟以‘风痹’之症推辞,卧病不出。依干看,不过是沽名钓誉、畏难惧险之徒耳。”
毛玠却持不同看法:“明公,司马仲达少年时便有聪慧之名,其兄司马朗亦曾称其‘非人臣之相’。前番称病,或是观望时局。如今北疆势大,天下震动,或正是其出山之时。”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他对司马懿早有耳闻,尤其是那句“非人臣之相”的评语,更是让他印象深刻。此前征辟被拒,他心中已是不悦,但如今局势危殆,正是用人之际,任何潜在的人才都不能放过。
“子翼(蒋干)。”曹操沉声道,“你即刻持我手书,再往河内温县一趟。告诉司马懿,若其真染风痹,我便派最好的太医前往诊治;若其是装病……”曹操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便告诉他,许都大牢,亦有医治‘心病’之良方!”
蒋干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干,领命!”
数日后,河内郡温县,司马府。
府邸深处,一间僻静的书房内,一名青年正临窗而坐,手持书卷,看似在专心阅读。他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容清癯,目光内敛,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偶尔抬眼时,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脖颈转动间,姿态亦异于常人,隐隐有“狼顾”之相。此人正是司马懿。
他的“风痹”自然是装出来的。乱世之中,他深知性命与家族的重要性,不愿轻易涉足险地。此前曹操与袁相争,局势不明,他选择蛰伏。却又崛起一个更加强大的刘乾,天下三分之势已显雏形。他原本还想继续观望,但蒋干的再次到来,以及那句隐含威胁的“许都大牢医心病”,让他明白,曹操已失去耐心,再不出山,恐怕祸及家族。
“仲达,还在犹豫吗?”其父司马防推门而入,看着儿子,脸上带着忧色。
司马懿放下书卷,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凋零的树木,声音低沉:“父亲,曹操,雄主也,然其性多疑,刻薄寡恩。刘乾,据北疆之地,拥精兵猛将,其势方张,更兼善抚民心,麾下人才济济……此二人,孰强孰弱,尚未可知啊。”
司马防叹道:“我岂不知?然蒋子翼此次前来,言辞激烈,已无转圜余地。若再推拒,恐有灭门之祸。且如今天子暗弱,曹操掌权,名义上仍是汉室正统。我司马家世受汉禄,出仕曹公,于名节上,亦说得过去。”
司马懿沉默良久。他权衡着利弊。曹操身处四战之地,强敌环伺,内部亦有隐患,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其能力,也更有他这等后来者施展才华、攫取权力的空间。刘乾那边看似铁板一块,秩序井然,反而可能难有出头之日。更重要的是,曹操的“急迫”,正是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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