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时,秦灵已站在玄关。
她拉开门,谢烬立在微蒙的晨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暗海里骤然点起的灯塔,笔直地、贪婪地照着她。
“进来吧。”她侧身,声音是昨夜冰封后的平静。
客厅里,晨光稀薄。
秦灵拿出那份连夜拟好的婚前协议,纸张挺括,条款清晰。
她将它平推至茶几对面,指尖在纸面轻轻一点:“签了它。”
谢烬的目光落在协议上,看了片刻,却没有伸手。他抬起眼,视线从纸张移到她脸上,深深地、像是要望进她眼底最深处。然后,他打开自己的包,取出的不是笔,而是另一份薄薄的文件,轻轻压在了她的协议之上。
“灵儿,”他唤她,声音因为熬夜和紧绷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温柔与坚持,“先看看我这个吧。”
秦灵垂眸。
文件标题简洁,内容却触目惊心——无条件的知情权与使用权,离婚时资产的单方面巨额赠予,以及那条最刺眼的:
“本声明自签署之日起即对本人产生不可撤销之约束力,不以秦灵女士是否签约为前提。秦灵女士可于任何时间签署以形成合意,但即便永不签署,本人所作承诺依然有效。”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她习惯于精密计算的思维里。这不是协议,是自毁条款,是将自己剥皮拆骨、血肉奉上的献祭书。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劈开他眼底那片看似深情的迷雾:“谢烬,我不需要,这不公平。”
谢烬却轻轻摇头,眼神里有种她看不懂的、近乎悲凉的执着,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灵儿,在你和我之间,‘公平’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从我……忘不掉你开始,天平就歪了。现在,你给了我一个站上去的机会,我为什么要用‘公平’把它摆正?”
他的逻辑荒谬又自成一体,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秦灵感到一阵无名的烦躁,胸口那股因反抗家族而燃起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粘稠的、名为“亏欠”的油,闷烧得难受。
“所以你就用这种自我感动的方式?”她语带讥诮,试图刺破他的偏执,“签了它,然后呢?让我背着你这份‘恩情’过日子?”
“不是恩情。”
谢烬立刻否认,眼神坦荡得让她心悸,“是抵押。灵儿,我知道你不信空口承诺。这是我的抵押品,全部身家,未来可能,还有……我这个人。”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在谈论天气,“你把这份文件收着,就当是握着我抵押物的凭证。这样,你是不是能稍微……安心一点使用我?”
“使用”两个字,他说得轻飘飘,却像重锤砸在秦灵心上。他竟然如此清醒地将自己定位为“工具”,并为能成为她的“工具”而感到……满足?
秦灵别开脸,望向窗外,晨光越来越亮,却照不透她心中翻涌的混乱。
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时,脸上已戴上惯常的冷漠面具:“随你。但我的协议,你必须签。”
谢烬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出手,却不是拿笔,而是拿起了她那份代表“程序”和“公平”的协议。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捏着那叠纸,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专注。
“灵儿,”
他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如果签了这份‘公平’的,我那份‘不公平’的,不就显得很多余,很可笑吗?”
话音未落——
“嗤啦!”
一声清晰而果断的撕裂声,骤然割破了客厅的寂静!
秦灵瞳孔猛缩,呼吸停滞。
谢烬面色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双手稳定地、缓慢地,将她那份精心准备的、象征着理性与规则的协议,从正中撕开。
纸张纤维断裂的声音清脆又刺耳。他没有停,继续撕,直到那份严谨的法律文件变成一堆再也无法辨认的碎片,散落在光可鉴人的茶几上,像一场无声的、对“公平”二字的葬礼。
他做这一切时,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秦灵瞬间苍白的脸上,仿佛在观察她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撕完了,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纸屑,将那份“不平等声明”再次往她面前推了推,推到了那堆碎片之上。
“现在,”他声音平稳得可怕,眼底却燃着幽暗的、偏执的火焰,“只有这个了。你签,我们立刻去民政局。你不签……”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这份声明对我已经生效。我依然会等你,等你愿意用它,或者……等你彻底不需要我的那天。”
秦灵看着那堆碎片,又看看眼前这份他单方面画押的“卖身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又在瞬间冰凉。愤怒、震惊、荒谬、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恐惧的……被如此沉重情感绑架的窒息感,交织成网,将她紧紧缚住。
“你……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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