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走扛着水桶往地里跑的流民,县衙门口“砰砰砰”的拍门声就炸了——力道狠得能把门板拍裂,震得门栓“吱呀”响,院角那只老母鸡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一头撞翻晒谷的竹筛,谷子撒了一地,滚得东一颗西一颗,有的还钻进了砖缝里。
“方县令!给老子滚出来!”
门外的嗓门又粗又哑,裹着股油腻腻的蛮横劲儿,
“别缩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有本事修渠,没本事见人?”
方正心里“咯噔”一下,刚松快的劲儿瞬间凉透,拔腿就往外冲。
手刚碰到门闩,就听见门外“哗啦”一声——是钱袋晃荡的脆响,跟着是家丁的呵斥:
“都离远点!别挡着周老板的道,碰着了你们赔得起?”
拉开门,刺眼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底下站着个穿锦缎长衫的汉子——那料子亮得晃眼,却皱巴巴的,像是昨晚没挂好,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坠得他腰都有点弯,走一步就“哗啦”响。
身后四个家丁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拎着磨得发亮的木棍,眼神凶得像饿狼,把凑来看热闹的流民逼得往后退,有人脚后跟都磕到了石头。
“你就是那刚蹦出来的方县令?”
锦缎汉子斜着眼打量方正,嘴角撇得能挂油壶,满脸不屑——这是粮商周老三,穷荒县就他一家大粮铺,去年有农户为了买粮,连耕牛都卖了,他却赚得盆满钵满。
“周老板寻我有事?”
方正皱着眉,手悄悄按在腰间的木剑上,指尖触到粗糙的剑鞘,心里稳了稳。
周老三“啪”地一拍门板,震得木屑簌簌往下掉,溅在方正的粗布官服上:
“没事?没事老子闲得跑你这破县衙来?”
他刻意拔高嗓门,让周围的流民都听得明明白白,
“听好了!从今儿起,粮价涨三倍!想买粮,拿现钱来!没钱?就等着饿死你们这群穷流民!”
这话像块冰扔进滚油里,刚凑过来的流民瞬间炸了。
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妇人抱着哭闹的孩子,往后缩了缩,孩子哭得更凶,她手忙脚乱地拍着娃背,嘴唇哆嗦着:
“周老板,咋、咋突然涨这么多?俺家就剩几十个铜板,连半袋糙米都买不上啊!”
“买不上?那是你的事!”
周老三瞥了她一眼,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抬脚踢飞地上的石子,石子砸在砖墙上“当”的一声,“老子的粮铺在这穷县独一份!想涨就涨,你算哪根葱?不想买?趁早滚回去啃树皮,饿死也是你活该!”
“你这是抢钱!”
一个老汉攥着手里的破碗,碗沿刮得掌心红印子都出来了,气得手直抖,
“去年你就涨过一次,今年又涨,你是要把俺们往死路上逼啊!”
“逼死又咋样?”
周老三刚要瞪眼,人群外突然一阵乱,王阿婆抱着个腌菜坛跑了过来——鞋跟掉了一只,光着的脚底板沾着泥,却跑得比谁都快,一边跑一边喊:
“方县令!方县令!可算追上你了!”
她跑到跟前,“咚”地把腌菜坛往地上一放,坛口的粗布塞子“啪”地掉下来,一股酸溜溜的咸菜味飘出来,坛壁沾着的灶灰蹭了一地。
王阿婆扶着坛沿喘粗气,手都在抖,却盯着方正说得格外坚定:
“方县令!民生碑上写的增产少算10石!俺家地窖里还存着10石土豆,能腌两坛咸菜呢!这数据错不得,错了俺们流民就没活路了!”
周老三斜眼瞅着那坛咸菜,嗤笑一声,唾沫星子溅在地上:
“老东西,少在这儿添乱!什么增产不增产,老子的粮价说了算!你这破咸菜坛,顶个屁用!”
“你敢骂俺!”
王阿婆气得脸通红,伸手就要去揪周老三的衣襟,却被家丁伸胳膊拦住。
她急得直跺脚,指着周老三骂:
“你这黑心烂肝的!流民们刚有水浇地,能种点土豆活命,你就涨粮价,赚这种断子绝孙的钱,早晚遭雷劈!”
周老三刚要发作,就见王小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片,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差点撞翻挑水的木桶,水洒了他一裤腿,他都没顾上擦,手里的纸片“呼”地飞起来,又被他慌忙抓住,指尖沾着火星灰,连气都喘不匀:
“方县令!方、方县令!俺在后院柴房看见士族管家了!他躲在里头烧信,这纸片飘出来,俺捡着了,上面有‘大运河支线’的字,还有、还有模糊的‘三棵松’印,被火星燎黑了一半,俺差点给弄丢了!”
方正赶紧接过纸片——纸边焦得发脆,一碰就掉渣,火星味呛得他直咳嗽,上面“大运河支线”五个字歪歪扭扭的,末尾确实有个模糊的印记,像“三棵松”的轮廓,被燎得发黑,只能看清个大概。他心里猛地一沉——上次士族管家塞钱被拒时,袖口就绣着“三棵松”,这俩肯定是一伙的!
周老三见没人理他,火气更旺了,抬脚就踹县衙门槛,“咚”的一声,门槛被踹掉一块木茬,木屑弹到他的锦缎裤脚,他嫌恶地掸了掸,像是沾了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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