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刚把刘老三怼得屁滚尿流,围着新桥拍着大腿乐,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刚擦了把脸,远处就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尘土卷着草屑飘得老远,近了才看清,是方正!
骑在马上颠得慌,去京城穿的青布袍蹭了不少灰,裤脚溅的泥点都干成壳了,后面跟着四个穿长衫的年轻人,个个脸白得没晒过太阳,长衫浆得硬挺,袖口都没卷,站在沾着土的锄头、草绳堆里,跟地里长出来的歪脖子草似的,格格不入。
“方正可算回了!”
老张先颠颠迎上去,手里攥着没叠好的账本,纸边蹭了泥,还沾着根草屑,
“前儿刘老三带闲汉来闹拆桥,刚被俺们怼跑!你再晚回两天,那伙人指不定真敢掀青石板!”
方正跳下马,攥着马缰绳的手松了松,指节上赶路磨的红印还没消,指着身后学生笑:
“给大伙说声,这是国子监的学生,跟俺来沾沾土——别总在书本里念‘老百姓的日子’,得亲手摸过土、扛过锄头,才知道日子咋过。”
最前头高个学生扫了眼路基,又瞅了瞅旁边堆的青石板,鼻子一哼,撇着嘴说:
“修个路还咋呼得不行?不就是挖两锹土、铺几块石头吗?看你们忙得满头汗,倒像多金贵的活似的。”
这话刚落,老张就乐了,把锄头往地上一拄,锄尖扎进土缝里,溅起点碎土:
“多金贵?你小子试试就知道!这锄头把磨得溜滑,可沉了,你扛着挖那边的硬土疙瘩,不出半柱香,保准你胳膊抬不起来,手心磨得火辣辣的,疼得你直咧嘴!”
方正没拦着,顺手抄起把锄头递过去——锄头把沾着点湿泥,糙得硌手。
“觉得不难,就试试。”
他指了指前面那段路基,土块硬邦邦的,上面还留着前几天挖的印子,
“那片土实得很,得先松松,往后铺石板才稳当。”
高个学生伸手接锄头,胳膊猛地一沉,差点脱手砸脚面,赶紧攥紧了,强撑着学老张的样子往地上砸——“咚!”锄头尖撞在土块上,就扎进去一指深,震得他手腕麻,差点扔了锄头。
“哟,这土咋这么硬?”
他嘀咕着,再攒劲往下砸,锄头尖总算扎深点,刚想往上撬,胳膊一酸,脸憋得通红,才撬起一小块土,还没等扔,土块又掉回坑里。
没等他喘口气,旁边矮个学生凑过来搭手,俩人一起攥着锄头把使劲,土块“咔嚓”裂了道缝,可刚把土块扒拉到一边,高个学生就“嘶”地抽了口气,甩着手直咧嘴:
“这锄头把咋这么糙?手心磨得疼死了!”
低头一看,手心红通通的,印着几道锄头把的纹路,跟画上去似的。
也就半个时辰,四个学生全蔫了——有的蹲在地上揉胳膊,胳膊甩得跟面条似的;
有的攥着手心龇牙,疼得倒吸凉气;
矮个学生手心还磨出个小泡,一按就疼得抽气:
“原先总觉得背课文最累,谁知道挖个土更熬人……这胳膊酸得像灌了铅,手心火辣辣的,再挖两下,泡准得破!”
方正走过去,蹲在他旁边,捡起块土疙瘩捏了捏,土块硬得硌手,一捏还掉渣:
“知道累就对了。大伙修路不是瞎忙活——推着粉条换盐、驮着牧草换药,每一锄头下去,都是为了少走点烂路、多换点活命的东西,能不用劲吗?”
他站起身,指着路基边的水洼——水洼里积着前几天下的雨,混着泥,踩上去能陷到脚脖子,拔脚都费劲,
“光卖力气还不够,得动脑子。你看这水洼,下雨就积着,泡得路基软塌塌的,铺了石板也得陷,得把水引走才行。”
王小二赶紧颠颠跑过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边跑边展平,是之前画沉淀池的图纸,上面排水沟的道道还描得黑,没蹭掉。
“方正哥,俺之前画沉淀池时,就画过排水沟——浅沟斜着引,水就能顺着流走!”
他指着图纸上的线条,手指头戳着纸,
“咱们驿道两边也这么挖,沟不用深,半尺宽、半尺深,顺着往河沟那边斜,雨水一落,顺着沟就流走了,路基泡不着!”
“就是这个理!”
方正拍了拍图纸,纸都被拍得颤了颤,
“小二这图纸画得清楚,就照着来。”
老张立马扛着锄头往那边走,锄把扛在肩上,压得肩膀往下沉:
“俺带汉民兄弟挖沟!这硬土俺们熟,知道咋找土缝下锄,省劲还挖得直,不歪歪扭扭!”
牧民巴图也牵着马过来,马背上搭着捆干草,尾巴甩得扫着腿:
“俺们草原人扶东西稳,沟挖好后,边上得垒点土埂挡着,省得水往两边漫,俺们帮着垒!”
邻县的张二柱刚扛着半袋粗粮过来,袋子没扎紧,漏出几颗玉米粒,赶紧把袋子往地上一墩:
“俺们去邻县借两把铁锹!这边工具不够,别耽误干活——晚了天黑,挖沟更费劲!”
学生们看着大伙分工利索,你一言我一语就动起来,也不好意思蹲着地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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