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喉结微微滚动,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犹豫、挣扎与沉重的负担都已褪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与破釜沉舟的锐利。
“我愿意。”
清晰而有力的三个字,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掷地有声。
“上一世,我的退缩和所谓的‘听话’,并没有护住你们平安。那么这一世……”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锐利、带着血性的弧度,眼中燃起一簇火光,“我们就干脆,放手一搏,搏它个天翻地覆!”
“好样的!玄明!” 无心兴奋地一拍手,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解那束缚着程玄明的锁链,动作急切却小心,“我这就给你松绑!然后我们继续去吃你做的菜!刚才光顾着‘谈正事’,气氛那么紧张,都没好好品尝你的手艺呢!”
程玄明看着无心那欢快得几乎要冒泡的样子,以及顾念安眼中如释重负的暖意与深藏的激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真实的、久违的轻松笑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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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对程玄明而言几经波折、惊心动魄的晚饭,终于在一种微妙而崭新的、充满希望的氛围中结束。窗外,已是夜露微凉、万籁俱寂的后半夜。
程玄明婉拒了顾念安和无心的再三挽留,坚持要回自己的住所,理由充分且理智:“我今天在顾宅停留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再留宿下去,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和怀疑。我现在身份敏感,谨慎为上。”
顾念安理解地点点头,不再强留,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叮嘱:“路上务必小心,保持警惕。”
“好的,念安哥。” 程玄明应道,随即,他提出了一个让顾念安和无心都有些意外的请求,“可以让无心先生……送送我吗?就送到路口。”
顾念安与无心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但无心很快便爽快答应:“好呀!正好走走,吹吹风,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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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走在顾宅外清冷寂静的小路上,月光如水银泻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悠长,交织在一起。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拂过面颊,格外醒神。
沉默地走了一段距离,远离了宅邸的灯光后,无心放缓脚步,轻声开口,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玄明,特意叫我出来,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吗?”
程玄明的脚步并未停下,仿佛早就料到无心会有此一问。他目视着前方被月光照得泛起微光的青石板路,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一字不落地传入无心耳中:
“无心先生,不是你的错。”
无心微微一怔,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玄明停下脚步,转过身,在皎洁澄澈的月光下,认真地看向无心那双总是盛着温和、偶尔掠过忧郁阴影的眼睛。
“我听了念安哥给我讲的……那个‘我’在巴乃最终的选择之后,就猜到了。” 他的声音平稳而笃定,带着一种洞悉同类的悲悯与理解,“当时在巴乃,那个‘我’最终决定背叛组织,转身帮助你们的时候,其中……他就已经没打算活着走出巴乃了。”
无心瞳孔微缩,静静地、深深地看着他,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白发。
“若不是念安哥他们意外被困在湖底,情况危急,急需救援,他可能都不会主动去找你帮忙,而是会选择……自己找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静静地结束一切。用那种方式,彻底斩断与组织的联系,也……彻底解脱。” 程玄明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却掩不住底下深藏的痛楚,“死亡,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为自己规划的,在当时看来,对所有人‘最好’的结局。所以,无心先生,”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如月光般清亮透彻,
“不要为此自责。那不是你的错,也并非因你而起。甚至……恰恰相反。”
他望着无心,目光清澈而真诚,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睛,抚平另一个时空留下的伤痕:
“我相信,他一定……很感谢你。感谢你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够与念安哥冰释前嫌,能够以‘程玄明’这个真实的身份,而非一个冰冷的代号或任人摆布的棋子,堂堂正正地……为自己在乎的人、为自己的信念战斗一次,然后落幕。”
“那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无心站在原地,夜风更疾了些,吹动他额前细碎的发丝,也仿佛吹动了某些尘封已久的心绪。他从最初的怔愣中缓缓回过神,月光下,他眼底那层不易察觉的、因往事而沉积的阴霾与淡淡的自责,仿佛被这番话轻柔而坚定地吹散了,涤荡一空。
他释然地、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如同破开厚重云层的皎洁月光,温暖,明亮,直达眼底。
“谢谢你,玄明。”他声音很轻,却蕴含着巨大的重量,“谢谢你这番话。” 谢谢你,解开了我心中……关于你的最后一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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