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记载的那页,墨迹已发黑,却仍能看清上面的字:影卫胎记实为血脉共振之兆,遇同类则暖,遇异己则灼,然可用药引伪造...
火折子突然爆出火星,王龙的指尖顿在二字上。
他想起李四的字条,想起周扬锁骨的勒痕,想起矿道里对方发烫的胎记——原来所谓的血脉,从来都能造假,就像那半块青铜镜,拼得再齐,裂痕也永远都在。
卷宗的最后夹着张画,画的是个女子在海棠树下制药,裙角沾着半朵落瓣。
王龙认出那是影母,画里的她正往药炉里投着什么,炉边的陶罐上写着二字。
忘忧...他喃喃出声,后腰的胎记突然剧烈地疼起来,像有把刀在皮肉里搅动。
他捂住腰弯下腰,火折子地落在地上,火光在黑暗里滚了滚,照出石壁上的字——是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像个孩子的笔迹:
他们在找空白刻痕
王龙的心脏猛地缩紧。
他想起青铜镜背面的空白,想起李伯说的愿意在空白处刻下自己名字的人。
原来所谓传承,从来不是血脉里的胎记,是明知空白处可能刻满鲜血,仍要落笔的勇气。
地牢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王龙抓起案上的匕首,躲在卷宗架后。
火光从石阶口漫进来,映出群戴着青铜铃的人,领头的那个穿着黑袍,领口露出半截锁骨——那里有圈淡青色的勒痕,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周扬...
王龙的指尖捏紧匕首,指节泛白。
他看着少年从黑袍人手里接过个陶罐,罐口飘出的药味很熟悉,是影十七采来给李伯治咳嗽的野菊,却被掺了别的东西,腥得让人作呕。
把药洒在万府的地基上,黑袍人的声音像磨过的石头,子时一到,所有影卫的胎记都会爆开,到时候...
周扬突然转身,黑袍人的青铜铃撞在他后颈,发出清脆的响。
少年的目光穿过火光,直直落在卷宗架后,嘴角动了动,像在说什么。
王龙看懂了,那是他们在学堂教孩子们的手势——
匕首从掌心滑落,掉在卷宗上发出闷响。黑袍人猛地回头,青铜铃在黑暗里晃出细碎的光:谁在那里?
王龙转身撞开后墙的暗门,砖石滚落的声响里,他听见周扬突然笑出声,像极了那天在青石板路上追着孩子跑时的模样。
随后是青铜铃落地的脆响,接着是皮肉被刺穿的闷声——那声音,他在万府大火那晚听了太多,每声都像在心上剜肉。
暗门外的石阶上落着片海棠花瓣,沾着新鲜的血。王龙拾起来时,后腰的胎记突然凉下去,像被冰水浇透。
他想起李伯说的血脉共振,或许不是同类相吸,是当同伴的血溅在你手上时,那瞬间的窒息与滚烫。
回到海棠园时,暮色已漫过无字碑。
影七十七蹲在碑前,正用布擦着那枚拼完整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她发红的眼睛:龙哥,赵峰说万府周围的弩箭都架好了。
王龙将那片带血的花瓣放在镜面上,花瓣的红与镜面的海棠纹融在一起,像幅未完的画。
他突然明白李四字条的意思——别信胎记,要信那些肯为你流血的人,信那些在空白刻痕上落下名字的人,信那些明知前路有火,仍要陪你踏进去的人。
还有多久到子时?他问。
影七十七抬头看了眼天色,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还有三天。
三天。
足够让海棠花瓣落满青石板,足够让孩子们在地窖里学会唱完那首未完的歌谣,足够让他把腰间的刀磨得更亮,足够让所有藏在暗处的影子,都走到光里来。
王龙摸了摸后腰的胎记,那里已经彻底沉寂下去,像融入了这片土地的温度。他知道,倒计时已经开始,但他不再怕了。
因为他的刀鞘里,藏着七十三道血脉的温度;他的衣襟上,别着整个海棠园的春天;他的影子里,站着所有愿意在空白处刻下名字的人。
子时会来,青铜铃会响,龙王的传闻会像野火般烧遍城池。
但只要他手里的刀还在,只要园子里的海棠还开着,只要那些孩子们还能在青石板路上追着风筝跑,这倒计时的终点,就绝不会是终结。
而是另一种开始。
就像那枚青铜镜背面的空白刻痕,总要有人拿起刀,在上面落下自己的名字。
无关血脉,无关胎记,只关守护二字,只关脚下这片土地,和土地上每个平凡而温暖的明天。
夜风穿过月亮门时,王龙将那半块记载着换血术的卷宗点燃,火光在无字碑前跳得像团活物。
纸灰飘起来,混着海棠花瓣落在镜面上,映出他眼底的光——那光里,有即将到来的子时,有同伴的血,有孩子们的笑,还有柄即将出鞘的刀。
倒计时,还在继续。
子时前的最后一个黄昏,王龙站在万府旧址的断墙之上。残砖缝里钻出的野海棠沾着夕阳,花瓣边缘已染上秋霜,像无数只半蜷的红爪,死死扒着这片浸过血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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