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满城海棠开得泼天似的。
红绸从东门一直铺到万府新宅的朱漆大门,唢呐声吹破晨雾,却掩不住街角暗巷里弩箭上弦的轻响。
王龙站在茶楼二楼,指尖捻着片刚落的海棠花瓣,看楼下披红挂彩的队伍簇拥着花轿往万府去。
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新娘凤冠上的珍珠,在朝阳里滚出冷光。
“龙哥,真要进去?”
赵峰的刀鞘在栏杆上磕出轻响,他腰间别着两柄短斧,斧刃缠着红绸——那是今早从喜娘手里抢来的,“万三这老狐狸请了十二位江湖好手,听说连‘断魂镖’柳七都来了。”
王龙将花瓣塞进袖袋,那里还藏着半块刻着海棠的碎玉,是李丽失踪前留给他的。
三个月前她去万府赴宴,再也没回来,直到三日前收到请柬,说万三将迎娶新妇,新娘闺名“李月”。
“李丽没有妹妹。”
他指尖在窗台上划出浅痕,那里还留着昨夜影七十七刻下的记号:喜堂梁柱内藏火药,机关扣在东墙第三块砖,“万三故意用‘李’姓,就是要引我来。”
影七十七从茶楼后巷翻上来,青布裙沾着泥,手里攥着张描金帖子:“龙哥,周政的人把住了所有街口,说是‘保护’婚宴,实则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她掀开裙摆,露出绑在小腿上的短刃,刃身缠着海棠刺青的拓片,“李伯说,这是当年影母传给影卫的‘破阵符’,能解机关。”
王龙接过拓片时,后腰的旧伤突然泛起熟悉的麻痒。
不是归位时的灼热,是像有细针在皮肉里钻——这是影卫血脉遇凶险时的警示,三个月前李丽走进万府时,他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
“影十七那边怎么样?”
“在万府后厨扮成学徒,说喜堂的酒里掺了‘软筋散’,只有主桌的玉壶里是好酒。”
影七十七往嘴里塞了块干粮,“他说看到新娘的陪嫁里有口棺材,红漆描金,棺材盖上刻着‘归魂’二字。”
唢呐声突然变调,迎亲队伍在万府门前停下。
王龙看见万三穿着大红喜袍站在台阶上,鬓角的白发用红绸束着,手里把玩着枚青铜铃,铃身刻着半朵海棠——那是影卫统领的信物,当年影九失踪后,这枚铃就该随着影阁覆灭一同消失。
“时辰到了。”
王龙将拓片塞进靴筒,抓起案上的长刀,刀柄的海棠纹被摩挲得发亮,“赵峰,带二十人从西墙翻进去,见机引爆粮仓的火药,别管动静多大,必须在午时前炸开密道入口。”
他转身时,瞥见茶楼掌柜正往茶里掺东西,茶沫泛着诡异的蓝。
王龙反手将刀鞘掷过去,茶杯在掌柜脑门上炸开,露出他领口藏着的青铜铃——是蛇影的人,当年围杀影母的余孽。
“告诉万三,”王龙踩着掌柜的手腕往外走,刀身划破晨雾,“新娘我要带走,他欠影卫的血债,今天该还了。”
万府喜堂里,红烛燃得正旺。
王龙踹开大门时,宾客们的惊叫声混着礼乐声炸开。他目光扫过满堂人影,周政穿着官服坐在主位,手里的酒杯还没放下,嘴角噙着冷笑;
十二名江湖好手分列两侧,手按兵器,腰间都缠着与万三同款的红绸——那是蛇影的标记,红绸下藏着淬毒的针。
新娘正被万三牵着往拜堂的红毡走,凤冠遮住了脸,只露出截雪白的脖颈,那里有圈极淡的勒痕,与当年万府地牢里那些影卫的旧伤一模一样。
“李丽。”王龙的刀指向万三,“把人放了,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万三突然笑起来,笑声震得烛火摇晃:“王龙啊王龙,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这是你的影阁?”
他猛地掀开新娘的盖头,“看看清楚,这是谁!”
凤冠滚落,露出张与李丽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张脸没有李丽眼底的暖意,眼角有道极细的疤,笑起来时像条蠕动的蜈蚣——那是被烙铁烫过的痕迹,王龙在矿道里见过太多。
“我叫李月,”女人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抬手扯开衣领,露出左胸的刺青,不是海棠,是条吐着信子的蛇,“姐姐?你说那个被我亲手推进蛇窟的蠢女人?她的骨头怕是早被啃光了。”
王龙的刀猛地握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李丽教影七十七认花时的模样,她总说贴梗海棠最像影卫,看着柔弱,根却扎得深。
这样的人,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妹妹?
“你以为换血术只能伪造胎记?”
万三抚着胡须,指尖在青铜铃上摩挲,“当年影母留下的秘法,能造出一模一样的人。李丽的血,可是最好的药引啊。”
他突然拍了拍手,东墙的暗门打开,两名黑衣人抬着口红漆棺材进来,棺材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腥气混着香烛味,让人作呕。
“想看看你心心念念的李丽?”
万三踢了踢棺材,“她的血被我用来喂蛇,皮囊嘛……”他指了指李月,“正好给我这新夫人当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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