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海棠林时,影十三背着女儿刚跑到近前,林外突然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
二十余名黑衣卫策马围拢,鞍前的青铜铃与万三那枚如出一辙,铃舌震颤的频率里裹着淬毒的杀气。
为首者掀开斗笠,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竟是本该在万府地牢里断了腿的李四。
“王龙,别来无恙。”
李四的刀鞘擦过马鞍,金属摩擦声像蛇信吐动,“老奴在这等你,等了整整二十年。”
王龙将李丽护在身后,后腰的海棠胎记突然发烫。他认出李四靴底的云纹——那是当年王家护卫独有的标记,父亲下葬时,抬棺的仆役里就有个穿同款靴子的。
“你不是万三的人。”
王龙的刀半出鞘,寒光映出李四耳后褪色的刺青,那图案与父亲书房密格里的龙形令牌分毫不差,“你是王家旧部。”
李四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青铜铃的脆响:“不愧是主子的血脉。当年你爹把半块虎符藏进你襁褓时,老奴就守在窗外。可惜啊……”
他突然扬手,三支弩箭擦着李丽的鬓角钉进海棠树干,箭羽震颤的间隙,他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襁褓,“可惜那场大火烧得太急,老奴只能把你和李家的女娃换了包。”
李丽猛地抬头,指尖掐进掌心。
她想起小时候李伯总说她是捡来的,说她后腰本该有块胎记,却不知为何浅得几乎看不见。原来不是浅了,是从一开始,那金红的暖意就不属于她。
“所以王龙才是……”影十三将女儿护在怀里,刀身在晨光里泛着冷,“当年被灭门的王家遗孤?”
“是,也不是。”
李四的靴尖碾过地上的海棠花瓣,“你爹是影阁的外门统领,手里握着影母藏兵符的地图。那年影九——也就是万三——勾结蛇影要抢虎符,你爹宁肯烧了整座王府,也不肯交出密图。老奴抱着你从火场逃出来时,你后背已经被燎掉了半块皮,那海棠胎记……早就烧没了。”
王龙的刀哐当落地。
他想起每次受伤,后腰的皮肤都会比别处更烫,想起李丽总说那里的温度像春日融雪——原来那不是天定的影主之相,是火燎的疤痕,是李四为了让他在影阁立足,用影卫心头血混着草药伪造的印记。
“那李丽她……”
“她是李家真正的小姐。”
李四从襁褓里抖落块烧焦的玉佩,上面刻着个“李”字,“她爹是你爹的副将,为了护密图死在火场。老奴把你们俩换了身份,让她顶着王家遗孤的名头被影阁寻走,你则跟着李伯隐姓埋名——只有让蛇影以为真正的血脉在影阁,你才能活下来。”
李丽突然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淌:“难怪万三总说要用我的血控周扬,难怪影母临终前盯着我的胎记看了又看……原来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不。”
王龙捡起刀,刀柄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麻,“他们要的是虎符,是影阁的兵权。而我们,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话音未落,李四突然吹了声口哨。
黑衣卫的弩箭同时上弦,箭镞在晨光里泛着幽蓝——是蛇影秘制的“锁魂箭”,中者会像周扬那样被人操控。
“老奴本不想伤你们。”
李四的刀指向王龙怀里的虎符,“但上面有令,今日必须取虎符回营。”
“上面?”
王龙的刀格开第一支箭,箭羽擦着李丽的发梢钉进泥土,“是万三说的‘现任龙王’?”
李四的眼神猛地一缩,仿佛被刺中了痛处。他突然挥手,黑衣卫如潮水般涌上来,刀光剑影劈开海棠落瓣,将四人困在中央。
影十三抱着女儿辗转腾挪,袖中的短刀每次出鞘都带起串血珠,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肩头很快挨了一刀,血顺着手臂滴在女儿脸上。
“娘!”
小姑娘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颈间的银锁——那锁片竟是用半块虎符熔铸的,与王龙手里的正好能拼出完整的龙形。
李四的瞳孔骤然收缩:“影母的‘护心符’!你是……”
“她是影母的外孙女。”
影十三捂着伤口笑,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当年影母怕蛇影斩草除根,把真正的兵符地图刻在了银锁里。万三抢去的那半块虎符,不过是引蛇出洞的幌子。”
黑衣卫的攻势突然乱了。
王龙趁机拽着李丽后退,刀光扫过之处,海棠花瓣纷飞如雪。
他看见李四正往腰间摸什么,那动作像极了当年蛇影杀手掏信号弹的姿势。
“小心!”
李丽突然扑过来,将王龙撞开半步。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她的肋骨飞过,钉进影十三脚边的泥土里。
而李四手里的青铜哨已经吹响,哨音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林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比之前的黑衣卫更多更急。
王龙抬头,看见远处的官道上尘烟滚滚,为首的马车插着面玄色龙旗——那是龙王直属的“暗影卫”才有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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