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顺着万府的飞檐往下淌,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珠,像谁在暗处撒了把碎银。
王龙刚换好夜行衣,指尖还沾着密道里的湿土,浴室的门就被一声推开。
万莉站在门口,月白色的睡袍被夜风吹得贴在身上,手里攥着盏琉璃灯,灯芯的火苗在她眼底跳得慌乱。
我...我听见声响,以为进了贼。
她的声音发颤,指尖却在灯柄上掐出了月牙痕——那是影阁特有的示警手势,意思是有眼睛盯着。
王龙的反应比弓弦还快。
他左手猛地扯过浴帘,右手顺势将墙上的铜镜转了半圈,镜面恰好对着门口的方向。
铜镜边缘有道极细的缝,藏着枚微型摄像头,是昨夜排查时发现的,线路直连龙王的暗卫营。
大小姐该敲个门。
他故意粗着嗓子,左肩微沉挡住关键处,浴帘的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在瓷砖上洇出蜿蜒的痕,像条游弋的蛇。
铜镜里映出万莉身后的回廊,假山石后有片衣角闪了下,是狼卫的黑色劲装。
万莉的睡袍下摆扫过门槛,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王龙倒过来。
他伸手去扶的瞬间,她的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划了个字——影阁暗语,指三楼东窗有监听设备。
与此同时,琉璃灯落地,灯油泼在地上,混着水汽腾起股白雾,恰好遮住了铜镜的镜头。
抱歉。
万莉站稳时,睡袍的领口已滑到肩头,露出锁骨处道淡红的疤,像片残缺的海棠花瓣,我这就走。
她转身的刹那,王龙看见她睡袍内侧绣着影阁的龙纹,针脚比万府的园丁剪枝还利落。
浴室门合上的瞬间,王龙已冲到窗边。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地板上,灯油的雾气里浮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打散的暗卫眼线。
他摸出靴筒里的短刀,刀柄的海棠玉佩贴着掌心发烫,忽然想起李丽信里的话:镜中影,水中月,都是龙王的障眼法。
此时的望海楼地下室,李丽正盯着屏幕上的九宫格照片。照片里的王龙穿着黑色劲装,从万莉的卧房进进出出,角度刁钻得像贴在窗纸上的苍蝇。
她指尖划过照片角落,那只古董表的表盘上刻着朵海棠,表针停在三点十七分——是当年父亲牺牲的时间。
李四这老狐狸,连表都舍不得换。
影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攥着块刚截获的密电,龙王让他把照片散给北狄使者,说影阁的人早就被万府收买了。
李丽将照片投屏到墙上,指尖点向王龙的袖口:看这里。
照片里的袖口比平时长了半寸,恰好遮住手腕上的暗记,他在给我们发信号,袖口长度是密码,对应《江城志》第三十七页。
影十三翻出那本泛黄的书,第三十七页讲的是望海楼的地基结构,其中段话被红笔圈住:铜柱内藏机括,月圆则开。
李丽忽然笑了,指腹抚过书页上的海棠水印——是万莉惯用的朱砂,他们俩在演双簧,就等李四把假消息传给龙王。
窗外的风卷着海棠花瓣撞在玻璃上,像谁在急促地叩门。
李丽摸出颈间的银锁,月光透过锁孔在地上投出个狼头影,与北狄密信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告诉弟兄们,她将银锁塞进怀里,月圆之夜,按兵不动,看戏。
万府的书房里,万莉正对着铜镜卸妆。
铜镜里映出她身后的书柜,第三排的《本草纲目》被抽走了半本,露出里面的微型电台。
龙王的人上钩了。
她对着镜面轻声说,指尖蘸着卸妆水在镜沿写了个字,监听设备的线路连到厨房的烟囱,今晚子时会发烫。
铜镜外的王龙靠在门框上,后腰的燎疤阵阵发烫。他想起二十年前的火场,父亲也是这样对着铜镜发信号,镜中的火光映红了半面墙,像此刻江面上的残阳。
李四的表链里藏着毒针,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能让铜镜里的自己听见,当年刺穿李统领喉咙的,就是同款。
万莉的手顿在发间,铜镜里的影子微微一颤。她摘下头上的海棠簪,簪尖弹出根细针,针尖泛着蓝——是北狄特制的见血封喉毒。
明晚纳妃礼彩排,她将毒针藏回簪子,李四会带着北狄使者来看望海楼的布防,他的表会对准戏台的铜柱。
铜镜里的残阳渐渐沉进江面,碎金似的波光漫进书房,爬上两人的影子。
王龙忽然想起李丽绣的那双虎头靴,针脚歪歪扭扭,却在靴底藏着影阁的密道图。
原来有些守护,从来都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像海棠花,开得张扬,根却扎得隐秘。
子时的梆子声刚响过,厨房的烟囱果然开始发烫。王龙蹲在烟囱下,听着里面的线路滋滋作响,像条被烫到的蛇。
他摸出赵五给的短刀,刀柄的海棠玉佩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忽然想起万三说过的话:龙王最信镜子,因为他总以为能在里面看见真心。
此时的望海楼顶楼,龙王正对着巨大的穿衣镜试龙袍。镜中的他鬓角已白,却在看见九宫格照片时露出笑,指尖划过王龙的脸:这小子,倒比他爹会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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