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房间的日光灯管大概有些年头了,嗡鸣里总裹着点颤音,把凌云的影子投在墙纸上,像片被揉皱又勉强展平的旧报纸。陈雪和赵晓冉走了快半小时,赵晓冉落在床头柜上的椰子糖还敞着袋口,三颗裹着透明糖纸的糖球滚到桌边,糖纸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 —— 那光里混着窗外老槐树的绿,还有墙纸上褪了色的海棠花红。
凌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木纹里嵌着的细沙硌着脚心,凉丝丝的。他盯着墙根那只小蚂蚱,看它六条细腿蹬着地板砖的缝,把半粒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墙灰蹬得翻了个身。后脑勺还残留着变螳螂时的钝痛,像有粒没化透的薄荷糖粘在骨头缝里,可变蚂蚱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老槐树的根,顺着心缝往深里钻。
“再试次就收手。” 他弯腰时,后颈的骨头响了声,像生了锈的合页。右手摸到床头柜,指尖蹭过赵晓冉忘拿走的皮筋,粉色的,上面还缠着根她的头发,细得能透光。他把皮筋套在手腕上,深吸了口气 —— 空气里有陈雪的护手霜味,柠檬草的,混着旅馆特有的旧木头潮气,还有自己刚抹的薄荷油凉劲。
灵气从丹田往四肢漫时,像温水慢慢没过脚背。凌云刻意放慢了节奏,盯着那只蚂蚱后腿蹬地的弧度,让自己的胫骨跟着那节奏一点点缩短、变细。皮肤发痒时,他没像上次那样急着缩肩膀,而是感受着肩胛骨往脊椎贴,像两片被慢慢收拢的叶子。
“噗。” 翅膀从后背钻出来的瞬间,带起的风掀动了桌边那颗椰子糖。凌云低头,看见自己青绿色的前足正搭在地板砖的裂缝上,裂缝里卡着的半片瓜子壳,此刻大得像块铺路石。他试着蹦了蹦,落地时几乎没声,只有翅膀扇动的 “沙沙” 响,惊得糖纸里的蚂蚁慌忙往糖球底下钻。
镜子里的小蚂蚱泛着淡金,那是他灵气独有的颜色,混在青绿色的虫壳里,像把碎金撒进了春草堆。他顺着床腿往上蹦,床单的纹路在他眼里成了纵横的沟壑,赵晓冉昨天掉在床底的发卡在沟壑里闪着银光,大得像块盾牌。蹦到枕头边时,他停住了 —— 枕头上有根陈雪的头发,黑的,比他变蚂蚱时的后腿还粗,发梢卷着个小小的弯。
玩了约莫一刻钟,他顺着窗帘爬上去,玻璃上的水汽沾了他一翅膀。往外看,老槐树的花正往下落,白色的瓣子打着旋飘,像被风揉碎的云。三楼的高度,在蚂蚱眼里成了悬崖,楼下王大爷养的那只黄狗趴在树根下,舌头伸得老长,看着像头毛茸茸的狮子。
该变回去了。凌云对着玻璃哈了口气,水汽模糊了他的虫形倒影。他深吸了口混着槐花香的空气,灵气开始逆转,像退潮的水顺着沙滩往海里走。脊椎舒展时,他特意留意枕骨的位置,感觉那里的骨头像两扇慢慢打开的门,“咔” 的一声轻响,细得像有人用指甲弹了下玻璃,不疼,只有点麻,像被晒暖的沙子钻进了衣领。
“成了!” 他站在地板上,手腕上的粉色皮筋往下滑了滑。摸后脑勺时,指腹蹭到片槐花瓣,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的,沾着点露水。他对着镜子照,后颈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粉,刚才变螳螂时的苍白褪得差不多了。
窗台上的蜘蛛网在风里晃,翠绿的螳螂正用前足擦触角,镰刀似的骨刃闪着冷光。凌云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 变蚂蚱这么顺,说不定能攻克螳螂这个坎?他走到窗台边,鼻尖快贴上玻璃,数着螳螂翅膀上的纹路,一共十七道,每道都像被精心雕刻过的凹槽。
灵气运转的速度比刚才还慢,像老黄牛拉着破车在泥地里挪。当镰刀状的前足从指尖冒出来时,凌云感觉一股气流猛地往枕骨缝里钻,比变螳螂那次更急,像根烧红的细针直扎进去。他咬着牙没吭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正一点点变绿,复眼凸起时,能同时看到左右两边的墙,还有身后那袋椰子糖。
落在窗台上时,前足差点撑不住,晃了两下才站稳。他试着抬了抬镰刀足,骨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比他想象的更锋利,能轻松划开玻璃上的水汽。可枕骨的疼越来越凶,像有只手在里面使劲拧,带着整个天灵盖都发紧。
不能再耗了。凌云转身想变回去,灵气却卡在枕骨那里不动了,像被冻住的河。他狠下心催了把丹田的气,只听 “咔哒” 一声脆响,后脑勺像被人用锤子敲了下,疼得他眼前发黑,变回人形时重重摔在地板上,手捂着后脑勺直抽气。
冷汗顺着鬓角往脖子里流,沾湿了赵晓冉的皮筋。凌云摸到块鼓起的小硬包,在枕骨下方,按下去时,能感觉到皮下有东西在动,像颗没长牢的牙齿在晃。他挣扎着爬到镜子前,撩开头发看 —— 那里的皮肤红得发紫,像被人用烟头烫过。
“怎么回事……” 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喉咙干得发紧。变蚂蚱时明明顺顺当当,怎么换了螳螂就疼成这样?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灵气骨骼图谱》下册,陈雪夹在里面的书签露了个角,是片银杏叶,边缘都黄透了。他把书抽出来,翻到枕骨那页,红笔圈着的接缝处写着 “灵气流速临界点:3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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