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大会议室的吊扇在头顶 “嗡嗡” 转着,扇叶上积着层薄灰,转起来时像拖着团模糊的云。冷气从墙角的出风口钻出来,贴着白瓷砖地面淌,爬到脚踝时凉丝丝的,带着股旧空调特有的铁锈味。王局长的搪瓷杯放在红木主席台正中央,杯沿那圈茶渍比上次开会时又深了些,像圈没抹匀的胭脂 —— 那是他用了十年的杯子,去年冬天他还笑着说 “这杯子比我闺女岁数都大”,此刻却被他的指节牢牢箍住,杯身微微发颤。主席台正中央,王局长军绿色的常服熨得笔挺,肩章上的星徽在顶灯照射下闪着寒光。
主席台两侧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把窗外的阳光挡得一丝不漏,只有主席台上的射灯亮着,光柱落在王局长身上,像给这位平时总爱跟年轻警员勾肩搭背的老局长镀了层冰壳。
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攒动,蓝灰色的警服连成片,像块浸了水的布。户籍科的人坐在最前排,塑料椅的靠背被磨得发亮,能闻到上面残留的消毒水味。凌云的伤臂搭在扶手上,白色纱布裹得严实,绷带边缘露出点淡红的血渍,是早上换药时不小心蹭到的。他能感觉到伤口在隐隐作痛,像有条小虫子在皮肉里钻,痒一阵,麻一阵。
孙萌萌的帆布鞋尖在地上蹭来蹭去,把地毯的毛蹭起了团白絮。她偷偷瞟了眼旁边的赵晓冉,见她正盯着自己的右手发愣 —— 那只手背上有道浅疤,是被周立群的刀风扫过时,指甲掐进肉里留下的,此刻还泛着点红。李姐坐在中间,背脊挺得笔直,可鬓角那缕不听话的白发总往下掉,她每隔两分钟就抬手抿一下,指尖把头发捻得发皱。
“都静了。” 王局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点电流的 “滋滋” 声,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压下了满屋子的窃窃私语。他把搪瓷杯往桌上一放,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的 “咚” 声,惊得第一排几个年轻警员猛地坐直了,椅腿在地毯上蹭出细碎的响。
秘书小张捧着文件夹快步走到台前,皮鞋跟在地上敲出 “笃笃” 的声。他的手心沁着汗,把文件夹的边缘都濡湿了,清嗓子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现在宣读…… 上级部门表彰决定。”
“经省公安厅批准,授予市局户籍科、刑侦队集体一等功!”
台下先是一静,连吊扇的 “嗡嗡” 声都显得格外响。孙萌萌的眼睛瞬间亮了,刚要抬手鼓掌,却被赵晓冉拽了拽袖子 —— 赵晓冉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干的泪,是早上想起周立群那把刀时掉的。两秒后,雷鸣般的掌声突然炸开,震得窗玻璃都在颤,有人把帽子抛起来,有人互相拍着肩膀,连最严肃的老刑警都咧开了嘴。
“授予凌云同志个人一等功!”
掌声更凶了。凌云站起身时,椅腿勾住了裤脚,差点把他绊个趔趄。他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把警服的裤缝都濡湿了。王局长已经从主席台上下来,脸上堆着熟悉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花,伸手拍他胳膊时特意避开了绷带:“好小子,有种!上次你师父还跟我念叨,说你这徒弟野得像头犊,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稳!”
烫金的证书递过来时,凌云的指尖抖了抖。封皮上的国徽冰凉坚硬,边角硌得手心发麻,他突然想起周三中午,这只手攥着警棍砸向周立群手腕的瞬间,橡胶棍弯成了月牙,震得虎口现在还隐隐作痛。
“授予赵晓冉同志、李芳同志个人二等功!”
赵晓冉站起来时,膝盖 “咔” 地响了一声。她走到台前,接过证书的手抖得厉害,王局长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声音放得很轻:“丫头,别怕。以后再遇到这事,先往桌子底下钻,听见没?你手里那支辣椒水,喷的时候别闭眼。”
李姐走上前时,脚步有点沉。她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翻档案,变了形,捏着证书的边角时,指腹上的老茧蹭得纸页沙沙响。“谢谢局长。” 她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王局长看着她鬓角的白发,突然叹了口气:“老李,你也该歇歇了。”
“授予孙萌萌、邢菲等同志个人三等功!”
邢菲起身时,动作还是那么利落,军靴在地毯上踩出沉稳的步子。她跟王局长握手时,指尖碰了碰对方的指节,刚要说话,王局长却先开了口:“你那队的反应速度,还能再快半分钟。” 邢菲的嘴角勾了勾,没接话,转身回座位时,发梢扫过椅背上的警帽,带起点风。
掌声还在嗡嗡地响,像群被惊动的蜜蜂。孙萌萌正用胳膊肘撞赵晓冉,挤眉弄眼地比着 “二等功” 的口型,赵晓冉却突然定住了 —— 她看见主席台上的王局长慢慢收起了笑,脸上的纹路一点点绷紧,像被冻住的河面。
“下面,宣读处分决定。” 王局长拿起另一份文件,纸张在他手里发出 “哗啦” 的脆响,那声音像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满屋子的热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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