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科的日光灯管“嗡嗡”响着,把墙面照得发白。李姐踩着木梯子,手里攥着枚铜钉子,眯着眼往墙面上比量。红绸包裹的立功喜报卷着边,她用膝盖顶着展开,绸面蹭过鼻尖,带着点洗衣粉的清香——是周末在家用手洗的,丈夫蹲在阳台帮她拧水,老寒腿的膝盖弯在瓷砖上打了个颤,她当时还骂他“逞能”,此刻想起却觉得喉咙发紧。
“李姐,往左挪三分。”凌云站在底下扶梯子,伤臂的绷带刚拆,浅红的疤痕在灯光下像条细虫。他仰头时,能看见李姐鬓角的白发沾着墙灰,像落了层霜,“跟对面的白板对齐,看着匀净。”
木梯子在水磨石地上晃了晃,孙萌萌赶紧扑过去扶,帆布鞋的鞋带松了,拖着在地垫上扫出道白痕。“李姐小心!”她踮脚够着喜报的边角,指尖蹭到“集体一等功”的金字,冰凉的金属粉沾在指腹上,“这红绸子真亮,比我妈结婚时的盖头还艳。”
李姐没回头,手里的锤子“笃”地落下,铜钉扎进墙缝,震得墙皮簌簌掉灰。“当年你妈结婚,哪有这排场。”她笑着说,锤子又落下去,“我刚上班那会儿,户籍科就俩木头柜,档案堆得比人高,老科长总说‘咱们守着的是老百姓的日子,得比自家存折还上心’。”
赵晓冉蹲在对面,正把处分决定往白板上贴。A4纸打印的文件边缘卷了毛,她用透明胶带沿着边角粘,指腹压过“记大过处分”那行字,纸页粗糙的纹路硌得指尖发麻。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叶子扫过她的发顶,带着点潮气——这盆绿萝是上周邢菲送来的,说“看着绿生生的,能让人心里亮堂点”。
“晓冉,别粘太死。”陈雪抱着档案盒进来,眼镜滑到鼻尖,她推了推,镜片反射着白板上的字,“下周要换新版处分决定,得留着能撕下来的空儿。”她把档案盒放在柜台上,铁皮盒与桌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惊得孙萌萌手里的锤子差点掉了。
林薇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串红绳,绳上拴着三个铜葫芦,是她妈在庙里求的,说“一葫芦镇灾,二葫芦辟邪,三葫芦保平安”。她踩着椅子,把红绳系在喜报和白板中间的钉子上,铜葫芦晃悠着,正好在“一等功”和“记大过”中间打了个结。“这样就平衡了。”她拍着手笑,发梢扫过喜报的红绸,带起阵细风,“既别忘乎所以,也别垂头丧气。”
孙萌萌突然跑回座位,翻出支金色马克笔,笔帽上还沾着上次画板报的蓝颜料。“我要写句话!”她踩着椅子,在白板边缘歪歪扭扭地写:“规矩是块砖,少了就塌墙。”最后那个“墙”字的捺拖得老长,差点画到喜报上,李姐伸手敲她的背:“小祖宗,悠着点,这红绸子沾了墨,可洗不掉。”
“洗不掉才好。”孙萌萌梗着脖子,却还是把笔尖收了回来,“就得让所有人都看见,咱们是怎么摔的跟头,又是怎么爬起来的。”她跳下椅子时,鞋带又踩在脚下,自己绊了个趔趄,引得众人都笑,笑声撞在档案柜上,弹回来时带着点空荡的回响。
走廊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技术科的老张扛着银灰色的仪器箱过来,军靴在地上敲出沉实的响。“凌队,报警系统来啦!”他把箱子放在柜台上,开箱时“咔嗒”一声,露出里面闪着绿光的感应器,“这玩意儿灵得很,谁揣着刀进来,三米外就‘嘀嘀’叫,比警犬的鼻子还尖。”
孙萌萌伸手想去碰感应器,被老张拍了回去:“别乱摸,这是红外探头,沾了指纹容易误报。”他蹲在窗口底下钻孔,电钻“嗡嗡”响,震得墙皮簌簌掉灰,落在李姐刚钉好的红绸子上,像撒了把细盐。赵晓冉赶紧拿抹布去擦,红绸子沾了灰,倒显得更艳了,像渗了血的伤口。
“张哥,这能分清菜刀和水果刀不?”赵晓冉蹲在旁边,手里的抹布还攥着,消毒水的味道飘进老张鼻子里。
“那当然。”老张从工具包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纸页边缘卷得像波浪,“刀刃超过十五厘米就报警,上周测试时,邢队揣着把仿真枪过来,它叫得跟疯了似的,把她吓了一跳——你们没见她那表情,脸都白了。”
孙萌萌“噗嗤”笑出声,想象着邢菲被报警器吓着的样子,手舞足蹈地比划:“是不是像上次她被猫挠了手背,举着胳膊直跺脚的样子?”话没说完,就见邢菲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抱着本《犯罪心理学》,军靴踩在地垫上没出声。
“说我什么呢?”邢菲挑眉,目光扫过墙上的喜报和白板,落在孙萌萌写的字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字写得不错,道理也对。”她走到窗口边,伸手摸了摸报警器的探头,指尖冰凉,“老张,这玩意儿反应速度多少?”
“0.3秒。”老张拍着胸脯,电钻还在手里转,“比你拔枪的速度还快。”
邢菲没接话,转身看向凌云,从口袋里掏出个青瓷小瓶,塞到他手里。瓶身凉凉的,攥在掌心像块冰。“去疤膏。”她的指尖擦过他胳膊上的疤痕,“老中医说每天抹三次,别沾水。”说完转身就走,军靴踩过地垫的褶皱,发出“沙沙”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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