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点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像融化的金子淌过技术户籍室的玻璃窗。刚歇口气的功夫,防盗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第二波人潮比上午更汹涌,裹挟着菜市场的鱼腥气、路边摊的葱油香和一身汗味,“呼”地一下填满了整个屋子。
“同志!劳驾问声,我上午排到一半接了个急诊电话,这半截号码条还能用不?”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把浅蓝衬衫的领口洇出片深色的云。他身后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粉色发绳歪在一边,手里攥着块快化了的绿豆冰棒,橙黄的糖水滴在崭新的牛仔短裤上,洇出个小小的圆点。小姑娘扁着嘴,眼圈红红的,眼看就要哭出来。
凌云刚把上午的档案盒摞成整齐的一摞,听见声音便抬起头。他的白衬衫后背也湿了一片,是刚才帮群众搬资料时汗透的,但眼神依旧清亮。“能用!”他从抽屉里抽了张纸巾,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擦掉小姑娘手指上的糖渍,“来,叔叔给你找个密封袋,把冰棒装起来就不会化了。”
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凌云从文件柜的角落里翻出个透明密封袋,小心地把冰棒套进去,袋口拧成个麻花。“谢谢叔叔。”她奶声奶气地说,趁男人低头填表的功夫,偷偷把密封袋往凌云嘴边送,“叔叔吃,甜的。”
冰棒的凉气透过塑料袋渗过来,带着股清冽的绿豆香。凌云笑着摇了摇头:“叔叔不吃,你吃。”他转身回到电脑前,鼠标轻点两下,屏幕上立刻跳出男人上午填写到一半的表格,姓名、住址、申请事由清清楚楚,连他犹豫再三划掉的一行字都被系统自动保存了。“您看,信息都在这儿,接着填就行,不用从头来。”
男人推眼镜的手顿了顿,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这新系统……真是神了!我以为刚才排的队全白费了呢。”他低头填表时,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小姑娘则趴在窗口,好奇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小声问:“叔叔,这电脑是不是比我们老师的还聪明?”
“差不多。”凌云笑着帮她把歪掉的发绳系好,“它能记住好多事呢。”
旁边窗口的李姐早已进入“高速模式”。她面前的叫号屏刚跳成“108号”,手里的鼠标就像长在了指尖,“嗒嗒嗒”在键盘上飞舞。有个拎着布袋子的阿姨颤巍巍递过一沓材料,最上面的关系证明皱得像朵干花,边角还沾着点面粉。“姑娘,你看我这证明行不?儿子让我来投靠他,跑了三趟社区才开出来的。”
李姐的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扫过证明,三秒就抬起头:“阿姨,格式差了点,缺社区主任的签字栏。”她没等阿姨急,已经从窗口递出张打印好的二维码,“您扫这个,里面有标准模板,回家让儿子照着填,打印出来找主任签个字就行,不用再跑社区了。”说话间,她从抽屉里拿出卷透明胶带,利落地把二维码贴在窗口的玻璃上,动作快得像变魔术,连胶带撕下来的声音都带着股干脆劲儿。
“李姐您这手速!”孙萌萌在隔壁窗口看得直咋舌。她刚给一个穿工装的小伙子办完身份证挂失,新系统的“关联功能”自动跳出他的社保编号、公积金账户,连他三年前办的暂住证信息都赫然在列。最神奇的是挂失声明,系统根据他的信息自动生成,连挂失日期和补办地点都精准无误,打印出来就能用。
小伙子捏着那张带着油墨香的声明,看着右下角自动生成的防伪二维码,忍不住啧啧称奇:“现在办事都这么先进了?我妈早上还特意让我带支笔,说填表得写半天呢。”他揣声明的动作小心翼翼,像在揣什么宝贝,“这二维码是不是一扫就能查到?我工友前两天身份证丢了,登报挂失花了好几十呢。”
“对,一扫就有记录,比登报靠谱还省钱。”孙萌萌帮他把回执单折好,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工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工牌,上面印着“汽修工 王磊”,“您慢走,新身份证下来我们会打电话通知您。”
赵晓冉负责的拍照室更是热闹。新系统的拍照功能自带美颜,但她总觉得磨皮过度像假人,特意调了参数,保留了自然的皱纹和斑点。“大爷,头稍微抬一点,对,眼睛看镜头,笑一笑——您这气色多好,比我爸精神!”她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坐进拍照椅,刚要按快门,突然发现大爷的蓝布衬衫第二颗扣子掉了,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背心。
“您别动。”赵晓冉从抽屉里翻出个针线包——这是她特意带来的,知道老年人衣服容易掉扣子。她拈起颗颜色相近的塑料纽扣,穿好线,低下头细细地缝。针脚又小又密,像排列整齐的小珍珠。大爷的耳朵红了,手足无措地想摆手:“姑娘,不用不用,不碍事的。”
“没事,缝上拍出来好看。”赵晓冉把线在扣眼里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实的结,用剪刀咔嚓剪断,“好了!您看,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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