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清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给于新成留了点消化的时间,才继续开口:“万嫩娇提过,前两次拦着还情有可原,毕竟张贵权跟胡伟本就一条线。可后头三次就怪了,那明明是打击对方、壮大自己的好机会,怎么会放着不用?这才是最让人摸不透的地方。前两次是在方和金被双规前,后三次偏偏就出在他双规之后。我跟万书记开了句玩笑,说咱们得敢大胆假设、再小心求证,要是这三方早就勾结到一块儿了,那所有怪事就都能说通了。”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沉:“今天上午我让邱家辉把市府前六个月的会议记录抱过来,想看看有哪些急事没落实。结果翻的时候发现,有人动了手脚,四、五、六这三个月的记录,分别少了十三张、十二张、五张,偏偏都卡在燕舞公司改制那阵子。”
“我当即把邱家辉叫过来问话,他就三句话:一没碰过记录,二文件柜没被撬过的痕迹,三钥匙只有他手里一把,但别人有没有私配的,他不敢打包票。” 华明清靠向椅背,眼神冷了些,“接着他就跟我讲了方和金出事前的反常,今年四月,方和金特意提醒他,安海政坛别信什么‘三国四方’的说法,说那三方早拧成一股绳了。还有燕舞改制那阵,邱家辉亲眼见吴伟德跟方和金吵得凶,吴伟德动不动就拿‘上面的人’压方和金,到四月下旬,竟硬生生从方和金手里抢了改制的主导权。”
“这里头肯定有套。” 华明清语气笃定,“方和金再糊涂,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不靠谱的吴伟德。可资产出让草案偏偏是吴伟德主持签的,方和金提了反对意见,在市府压了十多天还是过了,到常委会上更是一次就通过。更巧的是,买主还是郎卫东领去市府的,吴伟德凭什么这么上赶着推?邱家辉跟我透了底,说这起国资流失案,恐怕牵扯到琼花市委的常委,说不定还不止一个。”
他话锋稍转,自嘲地笑了笑:“于书记,扯远了,我其实是想说,就冲这些迹象,这绝对是有预谋的侵吞国资,搞不好是个窝案。十多亿的资产只卖两个亿,说正常?鬼都不信。单是那一千五百多亩地,市值就超四个亿了。您可能会问,谁有实力接这么大的盘?我倒知道个事,琼花机械厂有三个新产品要找合作方,其中一个是电信领域的,跟燕舞的产品能对上。那是我在机械厂时牵头搞的研发中心弄出来的,光投这个产品就得近二十亿,他们一家扛着吃力。”
于新成脸上露出点笑意,摆了摆手:“无妨,这种‘题外话’我爱听。你说的窝案推断,我也觉得有道理。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眼下只能先大胆推测,再慢慢找证据。” 华明清坐直身子,语气郑重,“但安海现有的警力、纪检力量根本不够用,警察那边被吴伟德、杨四方攥着,纪检这边万嫩娇就是个光杆司令,底下三个副书记分别扎在胡伟、郎卫东、吴伟德的阵营里。从外面派人来查,又容易打草惊蛇。我听说市委有个公安局长异地任职的说法,想把机械厂分局的明浩调过来,顶了杨四方的位置。先把警力攥在手里,再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势力,慢慢壮大咱们这边。纪检这边动作也不能过大,派三位中的两位副书记到省委、市委党校学习,应该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给万嫩娇时间和空间,相信她应该有能力,有办法将纪检的力量夺回到自己手中。这样平稳过渡,风险能小些。”
于新成手指在扶手上来回摩挲,思索片刻后点头:“行,就先按这个来,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话里的意思已经是要送客了。
华明清却没起身,反倒笑了笑:“于书记,再跟您说个‘笑话’。” 说着从公文包里抽出张复印件,指尖捏着递过去,正是吴伟德擅自签字主持工作的那份。
于新成接过来扫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咯噔一下:这也太狂了!他凭什么自己宣布主持工作?脸色瞬间沉了点,又飞快压下去,语气平静地问:“明清,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想在近期的常委会上拿出来,让胡伟给个说法。” 华明清语气轻描淡写,眼底却没笑意,“在我这儿,他们早就是一伙的了。调走杨四方,等于拆了他们一方的腿,实力肯定受影响。至于吴伟德,他一个二把手,我暂时还没心思跟他耗。不过他要是敢不讲组织原则,那另说,必要时我能调整他的分工。眼下我正好趁这段时间,去城区几家工厂调研调研,看看为啥总半死不活的。有他在市府盯着,真出了岔子,还能有人顶责任,不算坏事。”
于新成嘴角勾了勾,带着点深意:“解决企业的事,我信你的本事,肯定能找到法子。但他们那边不会善罢甘休,你得有应对的谱,不然往后在安海不好立足。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还回安海吗?路上注意安全。”
这场谈话,俩人都揣着试探的心思。华明清心里门儿清,他跟于新成的关系早变了,以前没上下级的拘束,相处随意;现在他是安海市长,于新成是琼花市委书记,该有的尊重不能少,这是规矩,也是素养。但要真处到交心的份上,还得看往后的交往,看俩人的政治立场能不能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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