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往日一般笼罩着白石镇灰败的屋檐和狭窄的街道,但今天的雾气中,却夹杂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躁动与紧张。
镇子口那杆绣着“谢”字的保安团破旗早已被扯下,扔在地上,被无数只带着积愤的脚踩踏得污浊不堪。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略显简陋却异常鲜艳的红旗,由两名身姿挺拔、目光炯炯的年轻游击队员守护着,在微凉的晨风中猎猎作响。
镇上的居民们,看到李星辰带领的队伍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有人帮老人挑水、清扫街面时,便开始渐渐汇聚到镇中心的打谷场周围。
人群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未知的恐惧,有对刚刚过去的暴力清算的惊悸,但更多的是长期压抑后终于看到一丝曙光的好奇与期盼。
李星辰站在打谷场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他并没有急于发表长篇大论,而是用那双沉静却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缓缓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他看到了面黄肌瘦的孩童,看到了佝偻着腰、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人,看到了眼中带着麻木又隐含一丝希冀的青壮年。
这些面孔,共同构成了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缩影。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中混合着泥土的腥味、晨雾的湿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刚刚结束的战斗留下的印记。
“乡亲们!”李星辰的声音响起,并不十分高昂,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白石镇的三个土豪劣绅,昨晚已经被我们全部抓起来了,从今天起,白石镇换新天了!”
一句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台下瞬间炸开。
欢呼声、哭泣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多少年了,他们生活在保安团团长谢宝庆和以周、张、刘三家为首的土豪劣绅的重压之下。
苛捐杂税、强取豪夺、欺男霸女,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每个家庭的脖颈上。
如今,这枷锁似乎真的被打破了?
李星辰抬手,虚按一下,人群的激动渐渐平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这新天,不是谁赐给我们的!也不是换个老爷来继续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新天,是咱们自己用拳头,用血汗,用不甘心做牛做马的志气,争来的!咱们八路军游击队,是穷人的队伍,是老百姓的子弟兵!
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压在中国老百姓头上的三座大山——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掀它个底朝天!
就是要让咱白石镇的父老乡亲,从此能挺直腰杆做人,能吃上自家地里打出来的粮食,能不再受鬼子的气,不再怕恶霸的刀!”
他的话语朴实,却句句敲打在人们的心坎上。
人群中开始响起啜泣声,那是积郁了太久的委屈和终于看到希望的释放。
“我们打下了周博文、张大贵、刘金山的寨子,”李星辰继续说道,语气沉痛而愤怒,“乡亲们都知道,他们家的粮仓,粮食多得发了霉!
他们家的地窖,金银财宝堆得生了锈!可咱们多少乡亲,给他们当牛做马一年到头,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多少人家被他们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这世道,公平吗?!”
“不公平!”台下响起了零星的、带着颤抖的回应,这回应迅速汇聚成愤怒的狂涛,“不公平!为我们做主啊,李长官!”
“对!不公平!”李星辰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所以,我们抄没了这些不义之财!
现在,我宣布,这些粮食、布匹、盐巴,还有部分浮财,将根据各家各户的实际困难,优先分给最需要帮助的乡亲!
这些东西,本就来源于你们被榨取的血汗,现在,物归原主!”
命令下达,早已组织好的游击队员和镇上一些被发动起来的贫苦积极分子,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发物资。
名册是提前通过暗访摸底的,重点照顾烈军属、孤寡老人和赤贫户。
“张老栓家的,这是你们家的口粮和过冬的布!”
“王寡妇,你男人被谢宝庆害死了,这是队里特意给你的抚恤和粮食,拿着,把孩子拉扯大!”
……
分发的队员声音洪亮,态度诚恳。
领到物资的百姓,双手颤抖,老泪纵横,有的甚至激动得要跪下磕头,被队员们赶忙扶住,连声说:“使不得,大爷(大娘),咱们是人民的队伍,不兴这个!”
卫生队长赵雪梅也带着几名女队员穿梭在人群中,她们设立了临时的医疗点,为生病的老人和孩子查看病情,分发宝贵的药品。
赵雪梅穿着一身合体的灰布军装,袖口挽起,正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腿上长着恶疮的小男孩清洗伤口、敷药。
男孩的母亲,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看着赵雪梅专注而温柔的神情,再看看孩子因为疼痛缓解而微微舒展的眉头,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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