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悸动与脑中的混沌,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骨头。杀阡陌那声充满血腥气的嘶吼——“白子画!你若敢伤她!……”——如同魔咒,在她耳边盘旋不去。与之相对比的,是白日里白子画握住她手腕时,那微凉的触感和眼底深藏的哀伤。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激烈地撕扯着她,让她无法再在这空旷冰冷的殿内独自待下去。她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这种令人窒息的混乱。
骨头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袍,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房间。绝情殿很大,也很空,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后院。
后院有一片开阔的平台,边缘围着白玉栏杆,平日里是观云海、赏星辰的绝佳之处。此刻,夜凉如水,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天际,清辉洒落,将平台映照得如同覆上一层薄霜。
而就在那月光最盛之处,栏杆旁,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
白子画。
他竟然也没有睡。
月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背影。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天际的明月,整个人仿佛与这清冷的月夜融为一体,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骨头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她现在心乱如麻,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然而,就在她准备悄悄退走的时候,白子画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清淡的嗓音随风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既然来了,何不过来。”
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骨头身形一僵,进退两难。犹豫片刻,她还是硬着头皮,慢慢走了过去,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离得近了,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清寒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冷香。他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月亮,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却也格外冷峻。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风声呜咽,更添几分凉意。
骨头觉得这气氛实在尴尬得让人难受。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没话找话般地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今晚的月亮……很圆。”
白子画缓缓收回望向明月的目光,转而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沉静如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没有接她这拙劣的寒暄,而是直接问道:“心绪不宁,可是因杀阡陌之言?”
骨头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也不全是。”
“哦?”白子画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那还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因为你们之间那理不清的旧怨!
这些话在骨头心里翻滚,几乎要冲口而出。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将这些话又咽了回去。直接质问吗?问他是否曾经伤过“她”?问他与杀阡陌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她不敢。或者说,她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恐惧,害怕听到那个确切的答案。万一……万一杀阡陌记忆里的画面是真的呢?万一白子画真的曾经……那样对待过“她”呢?
那她该如何自处?现在这个对她似乎多有容忍,甚至偶尔流露出痛苦之色的长留上仙,又算什么?
见她不答,白子画也没有追问。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两个白玉酒盏,和一个精致的白玉酒壶。他将其中一盏递到骨头面前。
“长留后山的‘寒潭香’,性温,不烈。”他淡淡道,“或许,可暂解烦忧。”
骨头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递过来的酒盏,又抬头看看他清冷的面容。白子画……请她喝酒?这位刻板守礼、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留尊上,竟然会主动邀她饮酒?
这简直比杀阡陌白日现身还要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
白子画的手稳稳地停在空中,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玉酒盏,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他看着她,眸色深沉:“不敢喝?怕我下毒?”
这话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激将?
骨头心头那点倔强立刻被点燃了。她一把接过酒盏,赌气似的说道:“谁怕了!”说着,举起酒盏,学着印象中江湖人的样子,就要一饮而尽。
然而,酒液入口,却并非想象中的辛辣烈性,而是一股清冽甘醇的暖流,带着淡淡的莲花香气,滑过喉咙,落入腹中,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意,缓缓向四肢百骸蔓延,竟真的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咳咳……”虽然酒性温和,但她喝得太急,还是被呛得轻咳了两声,脸颊微微泛红。
白子画看着她有些狼狈的模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也举起自己那盏,姿态优雅地浅酌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月光下,默不作声地饮着酒。
几盏“寒潭香”下肚,骨头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胆子也似乎壮了不少。酒意微微上头,那些盘旋在心底的疑问,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困兽,开始蠢蠢欲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