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空旷的坳地,带来远方松涛低沉的回响,却吹不散此地弥漫的、混合着血腥、焦糊与邪恶灵力残留的、令人作呕的气息。碎裂的青石粉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荧光,地面上还残留着影傀湮灭后,那如同烧灼过的、不自然的黑色痕迹。
五名弟子互相搀扶着,勉强跟上前面那两道身影。他们的呼吸依旧粗重,劫后余生的恐惧与激战后的脱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们脚步虚浮。白子画之前打入他们体内的那几道精纯灵力,虽然稳住了伤势,平复了紊乱的气息,但腐灵刃造成的伤口处,那阴毒腐蚀的力量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时不时传来针刺般的痛楚和阵阵寒意,提醒着他们刚才那场袭杀的真实与凶险。
骨头沉默地走在白子画身侧,落后半个身位。她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也依旧稳定,但微微抿紧的唇线,和偶尔扫过周遭黑暗密林时、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手背上那道寸许长的伤口,传来细微却持续的、带着麻痹感的刺痛,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在时刻提醒她方才生死一线的惊险,以及……那柄漆黑骨镰指向后心时,近乎冻结灵魂的死亡寒意。
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以最大范围铺展开去,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影傀虽然被白子画一剑荡平,阵法也已破碎,但谁知道这看似恢复平静的黑暗山林里,是否还潜伏着第二波、第三波的杀机?对方既能悄无声息地在长留后山结界节点布下如此歹毒的陷阱,其图谋绝非小可。
然而,除了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声,以及一些夜间小兽被惊动后迅速逃窜的细微动静,她并未感知到任何明显的、带有敌意的气息波动。四周,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比直接的袭击更让人心头压着沉甸甸的巨石。
骨头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身旁的白子画。他走得不疾不徐,月白色的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下,仿佛自带一层清冷的光晕,将周遭的黑暗与污秽都隔绝在外。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那瞬间湮灭强敌的雷霆手段,都不过是拂去衣角尘埃般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骨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凛冽的剑气,如同无形的涟漪,正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剑气不同于他方才出手时那冻结万物的冰寒,也不同于任何她曾感受过的、长留弟子们修炼的剑意。它更隐蔽,更绵长,如同月华洒落大地,无孔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锋锐。
他也在探查。而且,探查的范围和精度,远非她所能及。
骨头的心微微沉了沉。连白子画都需要如此谨慎地探查,足见今夜之事,绝不简单。
一行人沉默地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受伤女弟子压抑的痛哼声,和几名男弟子粗重的喘息,是这死寂中唯一的杂音。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山路一转,出现了一片相对平缓的林间空地。空地边缘,几块巨大的岩石自然堆叠,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可稍作遮蔽的背风处。
白子画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此处稍歇,处理伤势。”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决定。然而,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几名心神紧绷、强撑着一口气的弟子,瞬间松懈下来,几乎是踉跄着靠向了那几块岩石,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流露出真正的恐惧与疲惫。
骨头也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转身,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他们来时的方向,以及空地的其他几个出入口。她的神识依旧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放松。
白子画走到空地中央,微微抬首,望向被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朔月无星,只有厚重的云层偶尔被夜风撕开一道缝隙,漏下些许惨淡的月光。他伸出手,五指虚张,指尖有极其细微、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灵光丝线逸出,如同蛛网般,迅速没入周围的树木、岩石、泥土之中。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那无形的剑气探查似乎也告一段落。
“暂无追兵,阵法残余已清理。”他言简意赅地告知,目光落在那名小腿受伤、脸色惨白如纸的女弟子身上。“腐灵刃之毒,阴损刁钻,附骨蚀灵,不可拖延。”
那女弟子名唤芷荷,闻言身体一颤,强忍着剧痛和恐惧,挣扎着想要站起行礼:“弟子……弟子无能,劳烦尊上……”
“勿动。”白子画打断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上前,在芷荷面前蹲下身,月白色的衣袍下摆拂过沾染了夜露和泥土的地面,却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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