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的晨光,并未因主殿书房那扇门的无声开合,而增添半分暖意。相反,当白子画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由万年寒玉与冷梅清冽构筑的寂静,仿佛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如同凝固的冰湖,将一切声音与生机都吞噬殆尽。
静室之内,骨头闭着眼,呼吸刻意放得平稳绵长,仿佛真的再次陷入沉睡。可那微微颤动的睫羽,和身下寒玉席因为过于用力紧绷而传导出的、极其细微的肌肉震颤,却出卖了她。
“本能而已”……
这四个字,仿佛耗尽了她最后一丝伪装的力量,也抽空了她此刻所有思考的勇气。她不愿,也不敢去深究,白子画那瞬间翻涌又归于死寂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愿去触碰,自己灵魂深处,那因这四个字而被隐隐牵动、却又迷雾重重的黑暗角落。
就让一切,先这样吧。
身体的疼痛与疲惫是真实的,意识的困倦也是真实的。她放任自己沉入那片由钝痛、寒意和无边疲惫构成的混沌之中,试图屏蔽外界,也屏蔽内心。
时间,在这片刻意营造的“沉睡”与绝对寂静中,缓慢爬行。
苏长老轻手轻脚地进来,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为她检查伤口、更换药膏。药膏的清凉带来新的刺激,骨头只是眉头微蹙,并未睁眼。苏长老动作越发轻柔,眼神里满是担忧与敬畏,换完药,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来时一样。
日头渐高。
绝情殿外的天空,原本是清澈的湛蓝,点缀着几缕轻纱般的薄云,一派长留仙山常见的祥和景象。
然而,这祥和并未持续太久。
午时刚过。
天际尽头,那原本悠然变幻的云层,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翻滚、堆积,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粗暴搅动。不是雨云汇聚的灰黑,而是一种诡异的、暗沉的紫红色,边缘处燃烧着不详的血色光芒,迅速吞噬着湛蓝的天空,向着长留山的方向,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
那云层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所过之处,天地间的灵气发出尖啸般的哀鸣,被蛮横地排斥、撕裂。一种霸道、邪异、却又带着毁灭性美感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先于云层,狠狠拍击在长留山的护山大阵之上!
“嗡——!!!”
长留山七十二峰,同时震颤!
平日里隐匿无形的护山大阵光华暴闪,无数玄奥符文在虚空中浮现、流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主峰之上,警钟长鸣,一声比一声急促,撕破了午后的宁静!
“敌袭?!”
“好恐怖的煞气!何方妖魔敢犯我长留?!”
“不对……这气息……是七杀殿!是杀阡陌!”
长留弟子一片哗然,纷纷御剑而起,惊疑不定地望着那迅速逼近的、遮天蔽日的紫红煞云。各峰长老亦是面色凝重,迅速集结,严阵以待。摩严脸色铁青,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长留正殿前的广场上空,周身灵力鼓荡,厉声喝道:“杀阡陌!你竟敢擅闯长留山!意欲何为?!”
回答他的,不是声音。
而是那漫天紫红煞云中央,骤然洞开的一个巨大漩涡!
漩涡之中,一道绚丽到妖异、华丽到嚣张的身影,缓缓降下。
如火如血的红衣,猎猎飞扬,上面以金线绣着繁复瑰丽的曼珠沙华纹路,在暗沉的天光下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墨紫色的长发未曾束起,如同最上等的绸缎,披散在身后,随风狂舞。那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绝美容颜上,此刻没有丝毫平日的慵懒魅惑,只有一片冰封的怒意与戾气!
杀阡陌踏空而立,脚下仿佛踩着无形的血色莲台。他未曾理会下方如临大敌的长留众人,甚至未曾多看摩严一眼。那双紫水晶般剔透、此刻却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眸,直直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长留山层层叠叠的阵法光晕与建筑阻隔——
锁定了绝情殿的方向。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绝情殿内,那静室玉榻之上,气息微弱的身影。
就在他目光落定的刹那——
“噗!”
静室中,正试图再次沉入昏睡以逃避一切的骨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泽,喷洒在莹白的寒玉席上,触目惊心。并非伤势恶化,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共鸣与震荡!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冷的、燃烧着血色火焰的锁链,狠狠抽打在她的神魂之上!那锁链的另一端,就握在远处天空中,那个携带着毁天灭地般怒火而来的红衣男子手中!
是……杀阡陌!
骨头瞬间明了。是那枚“种子”?还是别的什么联系?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杀阡陌来了,而且……怒到了极致。
几乎就在骨头吐血的同一瞬间——
“轰——!!!”
绝情殿上空,那由白子画亲手布下、号称可御天地之威的“太乙乾坤御天阵”,光华暴涨到极致,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金色光罩,将整个绝情殿死死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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