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解下了腰间的消防斧,也放在了旁边。
最后,他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体。他小心地打开油纸,里面竟然是一把保养得极好、刃口闪着寒光的军用匕首,以及……一小卷极细的、银亮的手术缝合线,和几枚同样小巧的缝合针。油纸里还有一小瓶密封的、标签早已磨损的透明液体,看不出是什么。
苏婉清震惊地看着这些东西,尤其是那套显然不属于普通幸存者的缝合工具和那瓶不明液体。“这是……”
“最后的手段。”林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拿起那瓶液体,对着光看了看,“高强度消毒酒精,浓度很高。密封保存,应该还能用。”他又拿起匕首,锋刃在微弱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光。“伤口必须彻底切开,清理掉所有坏死和感染的组织,直到看见新鲜流血的健康肌肉。然后用这个缝合。”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冰锥,扎在苏婉清的心上。在没有麻醉、没有足够消炎药、环境如此肮脏恶劣的情况下,进行这种近乎野蛮的清创手术,无异于用最痛苦的方式赌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而且,过程中大出血和继发更严重感染的风险极高,秦雪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直接死在手术中。
“你……你会?”苏婉清的声音在颤抖。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拿起匕首,用那瓶珍贵的酒精仔细地浇淋刀刃和自己的双手,动作熟练而稳定,仿佛做过千百遍。昏黄的光线下,他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只留下冷硬如石刻的侧脸线条。
“按住她。用布塞住她的嘴,防止她咬断舌头。”林枫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下达着指令。“小武,你去前面放哨,有任何动静立刻示警。小雨,帮我举着这个。”他将还剩一点点燃料的打火机递给林小雨,“需要的时候,烧一下刀刃和针线消毒。”
他的安排有条不紊,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属于职业军人的冷酷与高效。苏婉清此刻才恍惚想起,林枫是退役特种兵。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随身携带并在这种时候拿出如此专业的外科缝合工具?他说的“最后的手段”,又曾用在谁的身上?
但这些疑问,在秦雪濒死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苏婉清看着林枫那双被酒精刺激得微微发红、却稳定得如同机械的手,又看看秦雪那因高烧和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一股巨大的悲怆和决绝涌上心头。
没有选择了。要么眼睁睁看着秦雪在痛苦和昏迷中死去,要么赌上这万分之一的、伴随着极致痛苦的可能。
她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按照林枫的指示,和林小雨一起,小心地固定住秦雪的身体和头部,将一团相对干净的布条塞进秦雪口中。
林枫跪在秦雪身侧,再次用酒精冲洗了秦雪左肩伤口周围的皮肤。然后,他拿起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对准了伤口最肿胀、颜色最深的部分。
他的动作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目光似乎掠过了秦雪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头。然后,他吸了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专注、冰冷。
刀尖,稳而准地,切了下去。
昏迷中的秦雪,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被布料堵住的、极其沉闷痛苦的呜咽,额头瞬间青筋暴起,冷汗如瀑!
苏婉清死死按住她,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林小雨举着打火机的手抖得厉害,火光摇曳。
林枫的手却稳如磐石。刀刃沿着伤口边缘,精准而迅速地划开,暗红发黑的血和粘稠的黄白色脓液瞬间涌出。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用准备好的、相对干净的布条迅速吸去污血,刀锋继续深入,剔除那些已经失去活性、颜色发灰发暗的坏死组织。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味,混合着酒精的刺鼻味道。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他切割的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只有他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和微微抿紧的嘴角,泄露了这看似冷静操作下隐藏的、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某种深藏的、不愿为人所知的过往阴影。
苏婉清看着林枫那专注到近乎冷酷的侧脸,看着他手下秦雪因剧痛而不停痉挛的身体,心中翻江倒海。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所背负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和黑暗。他所掌握的这些“最后手段”,或许每一件背后,都浸透着血与火的记忆,铭刻着无法愈合的旧痕。
清创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最后一点可疑的坏死组织被剔除,露出下面颜色相对正常、开始缓慢渗出的鲜红血液时,林枫才停下了刀。他用酒精再次冲洗创面,然后拿起了缝合针线。
在林小雨颤抖的火光下,他的手指穿针引线,动作依旧稳定得不可思议。针尖刺入翻开的皮肉,拉紧细线,打结,剪断……一针又一针,将那道被扩大了的、狰狞的伤口重新拉拢。他的缝合技术算不上多么精致美观,但绝对牢固有效,针距均匀,力度适中,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组织的二次损伤和未来疤痕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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