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瘆人的绿光映照下，屏幕中心那只眼睛的轮廓反而模糊了，融入了那一片惨绿的背景中，只剩下瞳孔的位置，是两个更深的、吸收光线的黑洞。
而屏幕上，不再只是眼睛和漩涡。
绿色的荧光，勾勒出一些扭曲的、不断变化的线条和色块，它们蠕动着，组合着，逐渐形成一幅模糊的、不断颤动的画面——
似乎是一个房间的角落。昏暗，有烛光摇曳。一面椭圆形的梳妆镜，边框有着幽深繁复的雕花。镜面上，用鲜红的口红写着歪斜的字迹：“谁在我背后？”
是那个灵异直播间的画面！
但视角极其诡异，不是主播的正面，也不是观众看到的镜头角度。而是……一个极其低矮的、贴近地面的视角。仿佛拍摄者……是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仰望着那面镜子和镜前的主播。
画面颤动得很厉害，不时被大片的雪花和扭曲的条纹干扰。但能看清，镜前的主播，那个长发女人，正脸色惨白，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她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里倒映出烛火，也倒映出……一片空荡荡的昏暗。
而在手机屏幕这低矮的、颤动的视角边缘，画面的角落里，一抹暗红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陈默的思维已经停滞。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这来自“过去”却又“正在发生”的诡异影像，看着那女人脸上无边的恐惧，看着那抹消失在画面边缘的红裙。
背后的墙壁，布料摩擦的声音，停了。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尘埃和潮湿的气味，喷在了他的后颈上。
很轻，带着一种非人的、恒久的低温。
那气息，穿透了衣领，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然后，一只冰冷彻骨、细小得不可思议的手，带着粘腻湿滑的触感，轻轻地、缓缓地，搭在了他左边的脖颈上。
五指收拢。
不是用力掐捏，只是轻轻地、仿佛好奇般地，拢住。
指尖抵着他的颈动脉，冰冷穿透皮肤，几乎能感觉到血管在那些冰冷指尖下微弱的搏动。
手机屏幕的绿光，幽幽地映着他惨无人色的侧脸，和搭在他脖颈上那只手的模糊轮廓——细小，苍白，在绿光下泛着尸骸般的青色。
镜子所在的角落，在彻底的黑暗里，悄无声息。
但陈默知道，它就在那里。也许，镜子里的倒影，此刻正以完全同步的姿态，将那青白的手指，拢在“他”影像的脖颈上。
也许，镜子外的现实，脖颈上的这只手，正是来自镜中。
也许，手机屏幕里那个低矮视角的画面，就是此刻正在发生的、另一个维度的“直播”。
界限，彻底模糊了。过去，现在，映像，现实，屏幕内外，镜面两侧……一切都被这无声降临的冰冷，这只搭在脖颈上的小手，搅成了一团混沌的、绝望的浆糊。
陈默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像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他模糊地想，那个灵异直播间的主播，最后回头，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空无一物？
还是……一个蜷缩在她背后墙角地板上，穿着暗红裙子、仰着头、静静“注视”着她的……
小小身影？
绿光，冰冷的手，无边的黑暗，以及意识沉入深渊前，脖颈上那细微的、持续的、仿佛要将他最后一点体温也吸走的寒意。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只有地上那部手机，屏幕依然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映照着这间重归死寂的出租屋，和瘫倒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人影。
屏幕上，那来自“过去”的直播画面，还在无声地循环播放。女人惊骇回头，弹幕飞过，烛火摇曳。而在画面最边缘，那一抹暗红的裙角，始终存在，如同一个永恒的、沉默的注脚。
窗外，城市的光晕依旧闪烁，车流声隐约传来。
新的一天，似乎快要来了。
但在这间紧闭的房间里，时间，仿佛已经停滞在某个冰冷黏腻的节点，再也无法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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