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国际机场,李萱蹲在行李转盘旁边,用手机备忘录疯狂记笔记:“机场天花板有彩绘...接机人群举的牌子歪歪扭扭...空气里有咖啡和消毒水混合味道...”
“萱姐,你从飞机落地就开始记,记什么呢?”小杨拖着两个大箱子,一脸困惑。
“细节。”李萱头也不抬,“梅是在这里长大的,她对机场的每一个细节都应该熟悉到麻木。我得先让自己麻木。”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机场里亚裔面孔很多,但和国内机场的感觉完全不同——人们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态、甚至等待时的微表情,都有种美式的随意和疏离。
出口处,一个举着“Li Xuan”牌子的华裔女孩朝她招手。女孩二十出头,穿卫衣牛仔裤,头发染成紫色,耳钉一排亮闪闪的。
“嗨!我是米勒导演的助理,艾米丽。”女孩中文有点生硬,“车在外面,我先送你去住处。”
去市区的路上,李萱看着窗外的风景。旧金山的山坡起起伏伏,彩色的小房子像积木一样堆叠,叮当车缓慢爬坡,海雾从金门大桥方向漫过来。
“导演说,让你住进唐人街一个华裔家庭里。”艾米丽一边开车一边说,“那家人姓陈,在唐人街开了三十年洗衣店。女儿在上大学,儿子在读高中,典型的移民家庭。”
“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就是生活。”艾米丽说,“跟他们一起吃,一起住,看他们怎么过日子。导演说你观察力很强,会自己找到需要的素材。”
车子驶入唐人街。街道狭窄,招牌密密麻麻写着中文,但很多是繁体字。店铺卖着烧腊、药材、干货,空气里有油烟和香料的味道。行人多是老年人,说着粤语或台山话。
陈家的洗衣店在一条小巷里。店面不大,门口挂着“陈记洗衣”的招牌,玻璃门上贴满了各种通知和广告。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迎出来,围着围裙,手上还沾着泡沫。“李小姐是吧?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她是陈太太,说话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店里堆满待洗的衣物,机器轰鸣,热蒸汽让空气湿漉漉的。
“房间在楼上,小了点,别嫌弃。”陈太太领她上狭窄的楼梯,“我女儿去学校了,晚上回来。你先休息,吃饭我叫你。”
房间确实小,但干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窗外能看到邻居的防火梯和晾衣绳。李萱放下行李,坐在床边,突然有种不真实感——昨天还在北京跑路演,今天就在旧金山唐人街了。
她打开手机,给戴言发消息:【到了,住进洗衣店楼上。】
戴言很快回:【体验生活是演员最奢侈的功课,珍惜。】
下午,李萱下楼帮忙。陈太太教她叠衣服——不是随便叠,是有讲究的:衬衫要扣好扣子,翻领要理平,折叠线要对齐。
“客人都是老街坊,要求高。”陈太太手速飞快,“这件是王伯的,他儿子在硅谷上班,每次回来都送洗。这件是林婆婆的,她独居,衣服要叠得整整齐齐送上门。”
李萱笨拙地学着。她发现,这些衣服承载着故事——褪色的工装裤属于一个老厨师,袖口有油渍;精致的小旗袍属于一个退休的舞女,胸口绣着牡丹;儿童卫衣上画着恐龙,主人是个单亲妈妈的孩子。
“梅的父母也是这样吗?”她问陈太太。
“差不多吧。”陈太太叹气,“我们这一代人,来美国就是打工。洗衣、餐馆、保姆...什么活都干。就希望孩子能读好书,别像我们这么辛苦。”
傍晚,陈家的女儿回来了。她叫陈美琳,二十岁,在伯克利读社会学。见到李萱,她眼睛一亮:“我看过你的电影!《光影边缘》!你在威尼斯得奖了对不对?”
“你看了?”李萱惊讶。
“当然!我们亚裔演员在国际上得奖,多大的事啊。”美琳很健谈,“不过说真的,你能演梅这个角色,我挺意外的。”
“为什么?”
“因为梅是个ABC(在美国出生的华人),跟国内长大的华人完全不一样。”美琳说,“我们有identity crisis(身份认同危机)——在中国人眼里我们是美国人,在美国人眼里我们是中国人。两头不靠。”
这话让李萱心里一动。这也许就是梅这个角色的核心——寻找归属感。
晚饭很丰盛,陈太太做了四菜一汤。吃饭时,陈先生回来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手上全是洗衣服留下的茧子。他看了李萱一眼,点点头,就埋头吃饭。
“我爸就这样,不爱说话。”美琳小声说,“他一天干十二个小时,累了。”
饭后,李萱主动洗碗。厨房的窗户对着小巷,能看到对面楼里各家各户的生活片段——老人在看电视,年轻人在打游戏,孩子在写作业。
这就是梅的世界。
晚上,李萱在房间里写观察笔记。突然听到楼下有争吵声,她悄悄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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