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没关严的车窗不断灌进带着火星的热风,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在割,混杂着焦糊味和尘土气,呛得人嗓子眼发紧。
星涵缩在祝一宁怀里,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窗外。
远处的夜空被火光染成淡红色,连空气都泛着诡异的暖光,她忍不住把脸往祝一宁颈窝里埋了埋,小声问:“妈妈,那些叔叔们能跟上吗?”
祝一宁还没开口,前排的老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老太太赶紧给他拍背,手背上青筋突突跳着,声音发颤:“都怪我,刚才要是不跟你走散,也不会耽误这么久……”
老头艰难地止住咳,从口袋里摸出块皱巴巴、糖纸边缘发黏的水果糖,塞进老太太手里。
糖纸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式,印着褪色的水果图案,被体温焐得快要化水:“傻老太婆,咱们这辈子啥坎儿没跨过?刚结婚时挤十平米的小平房,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不也熬过来了?后来遇上下岗潮,摆地摊被追着跑,这点事不算啥。”
那水果糖是他们刚处对象时,他省下饭钱买来给老太太的,后来日子好了,老头却总爱揣两块在身上,说甜丝丝的,心里踏实。
外面,叫人窒息的热风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热风卷着火星子砸在车身上,噼啪作响,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
散落在外面遮阴处的幸存者,有的没躲过飞旋的火团,在热风暴中丧身;剩下的根据断断续续的通知,部分继续乘坐各自片区的车辆前进,部分依然在原地。
这糟糕透顶的环境,在哪里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一万多人的迁徙队伍,最后像被狂风打散的沙,能凑在一起的不足五千幸存者。
吴队长盯着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黑暗,指节因为攥紧方向盘泛白。
油表指针已经压着红线,刚才从翻倒的油罐车抽的油只够撑半个钟头,要是到不了中转站,车上的老人孩子根本扛不住高温,空气里的热浪哪怕到了深夜,都能把人烤得脱水。
他正急得额头冒汗,车灯突然照到前方路面上有个歪斜的路牌,上面“中转站方向”的字样被尘土盖了大半,只露出个模糊的箭头,却让他瞬间松了口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没走多远,面包车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车身猛地往右侧倾斜,随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吴队长踹开车门跳下去,手电筒的光扫过车轮,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右后轮被一根锈得发红的钢筋扎穿,轮胎瘪得像块被踩烂的破布,气漏得干干净净。
“该死!”他忍不住踹了一脚车轮,铁锈混着尘土簌簌往下掉。
抬头看向远处,中转站的灯光像颗微弱的星子,隐约能看见,可步行过去至少要四十分钟,车上这几个老人和孩子,怕是走不了一半就得倒下。
祝一宁抱着星涵下车,刚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踩在碎石子上沙沙响。
她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晃过去,竟是十二片区那个抢罐头的男人。
他怀里还抱着之前那个吓得直哭的孩子,孩子母亲紧紧跟在旁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人手里拎着半桶汽油,桶沿还在往下滴油。
男人被灯光晃得眯了眯眼,把孩子往母亲怀里送了送,哑着嗓子说:“我们抄近路穿林子过来的,看见你们车坏了,就赶紧过来了。”
他蹲下身帮吴队长看轮胎,手指摸到钢筋扎进去的地方,“我以前在汽修厂干过,补过货车胎。要是有备胎,说不定能补上。”
吴队长眼睛一亮,面包车顶正好绑着个备用轮胎,只是被帆布裹着的杂物压在最下面。
几人合力把备胎搬下来,男人摸出随身携带的撬棍卸轮胎,动作虽然慢,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却稳得很。
就在轮胎快补好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吴队长立刻警惕地举起手电筒来回晃动,光柱里映出辆越野车,车身上喷着的“中转站救援”标识被尘土盖了一半,却看得真切。
开车的士兵看到他们,赶紧踩下刹车,跳下来喊:“我们接到消息,说有零散幸存者往这边来,就过来接应了!”
吴队长高兴地上前:“太好了,这样大家都能到中转站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老两口互相搀扶着上车,老太太还不忘把那块快化的糖塞进老头嘴里。
祝一宁抱着星涵跟在后面,星涵却突然指着十二片区的男人,小声说:“妈妈,那个叔叔没动。”
祝一宁转头一看,确实,他不走吗?
男人确实没动,他挠了挠头,后脑勺的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我得回去找其他人,刚才跟我们分开的还有几个老人,腿脚不利索,我怕他们走丢。”
两个年轻人想劝他:“哥,你都跑了一路了,先去中转站歇口气吧,我们回头跟士兵说声,让他们派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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