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光阴,在海河的潮汐涨落、码头的货轮汽笛声中悄然流逝。对于陈昭而言,这只是他异世界平淡生活的一段插曲;但对于冯宝宝,这三十个日夜,却仿佛一场无声的蜕变,一场灵魂的苏醒。
她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码头那个属于她的角落,像一只等待归巢雏鸟的安静鹳鸟。但变化,已然天翻地覆。
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容器,而是注入了清泉的深潭。虽然依旧清澈见底,却有了涟漪,有了倒影,有了对映入眼帘事物的思考和分辨。她会长时间地观察一只忙碌搬运食物碎屑的蚂蚁,然后抬起头,对休息走来的陈昭说:“它在搬家。很小,很努力。”语气不再是平板的复读,而是带着一丝观察后的结论。
陈昭会笑着点头:“嗯,它们很勤劳。”
她会指着工人们古铜色、淌着汗水的脊背,问:“为什么,会流汗?” 陈昭擦擦额角的汗(当然是假装流的):“因为干活,用力气,身体热了,就会流汗散热。” 冯宝宝似懂非懂,然后会抬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似乎有点困惑自己为什么很少流汗。
她开始能进行简单的逻辑联想。陈昭教她“船在水里走”,她下次看到货轮,就会说:“大船,水里走,运东西。”看到天上的云,她会练习之前学的:“云,多了,会下雨。”
最让徐三徐四震惊的是,她开始有了极其初步的、基于观察的“思考”能力。
一次,赵勇来码头送文件(其实是借口来看冯宝宝),不小心被铁丝划破了手背,渗出血珠。冯宝宝看到了,没有像以前那样毫无反应。她盯着那抹红色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到赵勇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明显是王阿姨给她擦手用的纸巾,递了过去,生硬地说:“血。擦掉。会疼。”
赵勇当时就愣住了,受宠若惊地接过纸巾,差点老泪纵横。监控另一头的徐三徐四更是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冯宝宝不仅注意到了受伤,理解了“血”和“疼”的关联,甚至产生了“帮助”的意图并付诸行动!这在以前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她的语言能力也飞速提升。从简单的词汇重复,到三五个词的短句,再到能表达出包含因果、转折等稍微复杂一点的句子。
“太阳,下山了,天,要黑了。”(观察与预测)
“这个,重,你,厉害。”(对比与评价,指陈昭扛的货箱)
“大牛叔,笑,声音,大。”(描述与特征捕捉)
甚至有一次,陈昭给她带了一块新口味的蛋糕,她吃了一口,皱了下眉头,说:“这个,甜,奇怪。上次的,更好吃。”——她竟然有了口味偏好和比较能力!
徐三徐四给她做了简单的认知测试,结果令人咋舌。她的常识水平或许还比不上一个十岁的孩子,但她学习的速度和对抽象概念(如时间、轻重、冷热、情绪词汇)的理解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追赶。更重要的是,她那被禁锢了不知多少年的“自我意识”,似乎正在薄冰之下缓缓涌动。
她开始会表达一些极其细微的情绪。不再是完全的面无表情,吃到好吃的东西,眼角会微微弯一下;听到巨大的噪音,会下意识地蹙眉;看到陈昭下工走过来,她的眼神会明显亮起来,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期待和亲近。
有一天傍晚,码头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巨大的货轮剪影矗立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陈昭和她并排坐在货箱上,看着这壮丽的景色。 陈昭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
许久,冯宝宝忽然轻声开口,语句依旧简单,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感慨的意味: “天,红了。海,亮了。好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脑海中新生的、复杂的感觉,然后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落在陈昭心上: “心里,有点……舒服。”
她开始能感知到“美”,并能将这种外部景象引发的内在感受表达出来!
陈昭侧过头,看着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那双总是懵懂的眼睛里,此刻倒映着漫天霞光,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初生般的纯净与美好。
他笑了笑,温和地说:“嗯,夕阳很美,看着它,心里是会觉得舒服和平静。”
冯宝宝转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你,也,舒服?”
“对,我也觉得舒服。”陈昭肯定地回答。
冯宝宝似乎满意了,重新看向夕阳,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一个训练出来的表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细微的愉悦流露。
这一刻,徐三徐四在监控画面中看得清清楚楚。两人沉默了很久,徐四才沙哑着嗓子说:“老三……宝宝她……好像真的……活过来了。”
徐三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他们追求的,从来不是一个战斗机器,而是一个完整的“人”。而现在,他们在冯宝宝身上,看到了“人”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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