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没有!”“去那边搜!”脚步声渐远。
她松口气,靠在井壁上。井里潮湿阴冷,能听见滴水声,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井口出现人影。
“钟夏夏。”洛景修的声音,“抓住绳子。”
绳子垂下来,钟夏夏抓住。洛景修在上面拉,她借着力爬出枯井。月光下,洛景修满身是血。
左肩有道刀伤,深可见骨。他撕了截袖子简单包扎,血还在渗。
“你受伤了。”钟夏夏说。
“小伤。”洛景修喘着气,“追兵甩掉了,但天亮前得离开皇城。”
他撑着想站起来,踉跄一下。钟夏夏扶住他。“能走吗?”
“能。”洛景修咬牙,“走密道。”
两人互相搀扶,走向来时的巷子。洛景修失血过多,脚步越来越虚浮。钟夏夏几乎扛着他大半重量,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终于回到密道入口。洛景修推开木门,两人跌进去。钟夏夏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两人粗重喘息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洛景修滑坐在地,背靠着墙。
“给我看看伤口。”钟夏夏说。洛景修没力气拒绝。
钟夏夏撕开他肩头布料——刀口很深,边缘发黑。刀上淬了毒。
“得清理。”她说。
“没时间了。”洛景修喘着气,“天亮前出不去,我们都得死。”
钟夏夏没听他的。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是青黛给的伤药。撒在伤口上,药粉遇血冒起白沫。
洛景修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忍着。”钟夏夏撕下自己衣摆,给他包扎,“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包扎完,洛景修脸色好了一点。他靠着墙,闭眼调息。钟夏夏坐在他对面,盯着黑暗里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帮我挡刀?”她忽然问。洛景修没睁眼。
“顺手。”
“顺手?”钟夏夏重复,“那一刀是冲我来的。你推开我,自己才中招。”
洛景修沉默很久。密道里只有滴水声,还有两人呼吸声。
“你死了,线索就断了。”他终于开口,“我不想白忙一场。”
钟夏夏笑了。那笑声很轻,带着嘲讽。
“世子,你这话……连自己都不信吧?”
洛景修睁开眼。黑暗中,两人对视。谁也看不清对方表情,却能感觉到那点微妙的、说不清的东西。
“信不信不重要。”洛景修重复之前的话,“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得互相用。”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能走了。”钟夏夏也起身。
两人继续往前走。洛景修伤重,走得很慢。钟夏夏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在轻微颤抖。
“那本私账。”她忽然说,“领走第三斤香料的人,是太后?”
“不是太后。”洛景修摇头,“是有人借太后名义。能在内务府私账上动手脚……这人地位不低。”
“康王?”
“有可能。”洛景修顿了顿,“但二皇子也有可能。甚至……宫里任何一位主子。”
范围太广了。像大海捞针。
“那半个太子印纹样呢?”钟夏夏问,“谁能仿造?”
“两种人。”洛景修声音很冷,“一是太子身边的人,能接触到真印。二是……宫里负责篆刻的匠人。”
“匠人?”
“嗯。”洛景修点头,“内务府造办处,有专门篆刻印玺的作坊。那里头的匠人,手艺能以假乱真。”
钟夏夏心脏重重一跳。
造办处……她前世听过这个地方。那里头的匠人,世代为皇家服务。有些秘辛,他们比谁都清楚。
“得去造办处查。”她说。
“现在不行。”洛景修停下脚步,“天亮前出不去,我们都得死。造办处的事……等风声过了再说。”
前面出现光亮。密道出口到了。洛景修推开木门,外面是那条堆满垃圾的小巷。
天还没亮。东方泛着鱼肚白,星星已经稀疏。远处传来鸡鸣声,此起彼伏。
“安全了。”洛景修靠着墙滑坐在地。
他脸色惨白,失血过多。钟夏夏蹲下来,检查他伤口——包扎的布料已经浸透,血还在渗。
“得找大夫。”她说。
“不能找大夫。”洛景修摇头,“伤口有毒,大夫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会惹麻烦。”
“那怎么办?”
“回我那儿。”洛景修撑着站起来,“我有药,能解这种毒。”
两人互相搀扶,走向巷口。那里停着辆马车,车夫还是那个驼背老头。看见他们,老头掀开车帘。
洛景修先爬上去,钟夏夏跟上。马车动了,驶向黎明前的黑暗。钟夏夏掀开帘子一角,看向皇宫方向。
高墙巍峨,像头蛰伏的巨兽。
而他们刚从它嘴里逃出来,带着满身伤,和一堆危险的秘密。
“钟夏夏。”洛景修忽然开口。
“嗯?”
“今晚的事……”他顿了顿,“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个丫鬟。”
“我知道。”洛景修靠回车壁,闭上眼。
“等伤好了,我们去造办处。”他声音越来越轻,“那里头……一定藏着东西。”
话音渐弱,他昏睡过去。钟夏夏盯着他苍白的脸,盯着他肩上渗血的伤口。这个世子,救了她两次。
为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场局越来越深了。香料,太子印,太后名义,造办处……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更危险的地方。
马车驶过街道。东方天际,朝霞开始燃烧。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可对钟夏夏来说,黑夜……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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