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短刀。刀鞘镶着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个,是城东刘老板送的。他喜欢看我拿刀的样子,说刺激。”她抽出刀刃,寒光映亮她眼睛,“还有这个——”
她又从床垫下摸出一条鞭子。
牛皮编的,手柄缠着银丝。“西街赌坊老板的爱好。”
她甩了下鞭子,破空声尖锐,“他喜欢抽我,听我喊疼。每次完事给我五十两银子,够我打点衙门差役三天。”鞭子落地。
钟夏夏像是耗尽了力气,跌坐在床沿。她低着头,长发散下来遮住脸,只剩肩膀在轻微颤抖。
“现在你都知道了。”她声音闷在发丝里,“我脏透了,烂透了。所以洛景修,你走吧,别再来了。回你的边疆,当你的大将军,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洛景修没动。他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散落的珠宝,翻倒的屏风,凌乱的床铺,还有坐在床沿那个单薄身影。
三年前她连踩死蚂蚁都不敢,现在却能面不改色把刀抵在人喉咙上。
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多少地狱?他忽然想起离京前夜。
她偷偷跑来军营找他,红着眼睛说“我等你回来”。
那时月光很好,她眼里映着星星,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他吻了她额头,说“等我回来娶你”。
然后呢?
然后他接到急令,连夜开拔。最初三个月,他写过十二封信,全石沉大海。
第四个月,京城传来消息——尚书府获罪,满门抄斩,独女钟夏夏下落不明。
他疯了一样想回京,却接连遭遇伏击。第一次是在峡谷,箭雨射穿他左肩。第二次是在河边,毒刃划开他腹部。
第三次,第四次……第三十七次,他倒在雪地里,胸口插着三支弩箭,想着“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回去看见她尸体”。
可他没死。他被边民所救,养了半年伤。等能下地时,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尚书府案子已成定局。
他花了两年时间爬回将军之位,又用一年清理军中异己,直到三天前才踏进京城。
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探子说她住在城西老宅,深居简出。又说她养了七个男宠,夜夜笙歌。
他当时砸了整张桌子,现在却觉得,那些传闻太轻了。
轻得配不上她受过的苦。“钟夏夏。”他开口,声音很轻。她没回应。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她依旧低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裙摆上,晕开深色水痕。
“抬头。”他说。她不懂。
他伸手,拇指抹过她脸颊。湿的,凉的,像冬日屋檐下的冰凌。她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眼。
那双眼睛红得厉害,却没了眼泪,只剩一片空茫。
“听着。”洛景修握住她肩膀,力道很重,重得她皱起眉,“第一,你不脏。第二,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会一个个找出来。”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清晰。
“第三,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钟夏夏愣住。
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烛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某种近乎偏执的光。
那是战场上磨出来的杀气,此刻却混着别的——疼惜,愧疚,还有她看不懂的决绝。
“你……”她嘴唇动了动,“你凭什么?”
“凭三年前我答应过娶你。”
“那是三年前!”她猛地推开他,“现在的钟夏夏配不上你!洛大将军,你清醒点,我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
“我认识的钟夏夏,”他打断她,依旧蹲在她面前,“是尚书府千金,会弹琴会画画,会揪着我袖子撒娇。”
他伸手,指尖拂过她眼角细纹。
“也是现在这个钟夏夏,会拿刀会算计,能在绝境里杀出一条血路。”他声音低下来,像夜风拂过窗棂,“两个都是你,我都要。”
钟夏夏呼吸停了。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烛火烧尽最后一截,火光猛地一跳,暗下去大半。屋子里陷入半明半暗,他的轮廓在阴影里模糊,只剩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如果我说不呢。”她声音很轻,像怕惊破什么。
“那我就等到你愿意。”他站起来,从怀里摸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一支新烛,“从今晚开始,我住这里。”
“什么?!”
“你外间不是有张榻?”他语气理所当然,“我睡那儿。”
“洛景修你疯了!这是我家!”
“所以?”他转头看她,烛光映亮半边侧脸,“要么你让我睡外间,要么我睡你床上。”
“你——”
“选。”
钟夏夏瞪着他,胸口起伏。半晌,她抓起枕头砸过去。
“滚去外间!”
枕头砸在他胸口,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洛景修接住,嘴角很轻地弯了一下。
“好。”
他抱着枕头走出去,脚步声在空旷屋子里回荡。
钟夏夏坐在床沿,听着外面传来整理卧榻的声音,布帛摩擦声,还有他解下佩剑搁在桌上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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