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夏宿醉醒来时,头像被重锤砸过。
她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卧房床上,被子盖得严实。窗外天光大亮,鸟鸣清脆,显然已是晌午。
床边空无一人。洛景修不在,昨晚握着她那只手也不在。
只有枕边放着一碗醒酒汤,还冒着热气。碗下压着张字条:
“喝掉,等我回来。”字迹刚劲,是他写的。
钟夏夏端起碗,一口喝完。汤很苦,加了黄连,苦得她眉头紧皱。但喝下去后,头痛确实缓解些。
她下床梳洗,换好衣服,走到院子里。
阳光刺眼,她抬手遮了遮。院子里那棵枯树下,多了个土堆,上面插着三炷香。香已燃尽,只剩灰烬。
“娘子醒了。”护卫从门口进来,“洛将军吩咐,让您别碰那土堆。”
“那是什么。”钟夏夏问。
“昨天土地庙那三人的……衣冠冢。”护卫压低声音,“洛将军说,虽是仇人,但人死债消,烧炷香,免做孤魂野鬼。”
钟夏夏盯着土堆。衣冠冢?那三具尸体呢?
“尸体处理了。”护卫看出她疑惑,“扔乱葬岗了。李侍郎不敢认领,只能吃哑巴亏。”钟夏夏没说话。
只是盯着那三炷香燃尽的灰,在风里打着旋儿。洛景修这是……替她积阴德?正想着,门外传来马蹄声。
洛景修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看见她站在院子里,他眉头微皱。
“怎么不穿外衣。”“不冷。”钟夏夏转身回屋,“你去哪了。”
“买早饭。”洛景修跟进屋,把食盒放在桌上,“不,是午饭。”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两屉小笼包,两碗豆浆,还有几样小菜。香气四溢,钟夏夏这才觉出饿。
两人坐下吃饭。
沉默,只有碗筷碰撞声。钟夏夏小口吃着包子,余光瞥见洛景修脖子上有道新伤。
“又打架了?”她问。
“没。”洛景修咽下包子,“查点东西,遇到点麻烦。”
“什么麻烦。”洛景修放下筷子,看着她。
“昨晚你喝醉后,说了很多。”他声音平静,“说你有个密室,里面记着所有仇人名字。”钟夏夏动作顿住。
筷子夹着的包子掉回碟子,汤汁溅出来。她盯着洛景修,眼神瞬间冰冷。
“你套我话?”
“没套。”洛景修坦然,“你自己说的。哭着说‘他们都死了,名字还在墙上’。”钟夏夏手指收紧。
她确实喝断片了,完全不记得说过什么。但密室……那是她最后的秘密,连最亲近的丫鬟都不知道。
“带我去看看。”洛景修说。
“不行。”钟夏夏起身,“那是我的事,你别管。”
“已经管了。”洛景修握住她手腕,“从昨晚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力道很重,眼神更重。像两座山,压得钟夏夏喘不过气。她挣扎,他握得更紧。“松手!”
“带我去。”洛景修重复,“或者我自己找。这院子不大,我总能找到。”钟夏夏瞪着他。
两人僵持,空气凝滞。窗外传来卖货郎吆喝,衬得屋内越发死寂。良久,钟夏夏扯出个笑。
“好。”她说,“我带你去。”
她抽回手,走到卧房梳妆台前。推开镜子,露出后面墙壁。
手指在砖缝摸索,找到第三块砖,用力一按。砖块陷进去。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黑漆漆入口。一股陈年霉味涌出来,混着血腥和纸墨气息。洛景修走到门口,往里看。
台阶向下,深不见底。“什么时候挖的。”他问。
“出狱后。”钟夏夏点燃墙上油灯,率先走下去,“用了一年时间,每天晚上挖一点。”台阶很陡,石壁潮湿。
油灯昏黄,勉强照亮脚下。钟夏夏走得很稳,显然常来。
洛景修跟在她身后,能看见她背影像绷紧的弦。走了约莫二十级台阶,到底。
密室不大,约莫三丈见方。四面墙壁没有窗,只有头顶有个通风口,透进微弱天光。
但墙壁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用血写的。
深褐色,浅褐色,暗红色……不同颜色,不同笔迹,显然是分多次写上去的。每个名字后面,还标注日期,死因。
张大山,刑部狱卒,溺毙。王老五,户部小吏,暴病。
赵四,黑市牙人,失足坠楼。洛景修一个一个看过去。
越看,心越沉。这面墙记载的,不光是钟夏夏的仇恨,更是这三年京城地下世界的生死簿。有些名字他听过,有些没有。
但每一个,都曾伤害过她。“这是谁的字迹。”他指着墙问。
“我的。”钟夏夏走到墙边,指尖抚过那些名字,“每次报仇后,我就来这儿,用他们的血写下名字。”她顿了顿。
“有些血干了,写不上去。我就加自己的血。”洛景修心脏骤缩。
他抓住她手腕,掀开衣袖。左手腕上,果然有数道浅白色疤痕。新旧交错,有些已经愈合,有些还泛红。
“你疯了!”他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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