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焰箭撕裂夜空,拖出猩红尾迹,像伤口淌血。
钟夏夏隐在檐角阴影里,黑色夜行衣融进夜色,只剩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她盯着那三道火光坠向不同方向,指尖蜷紧,指甲陷进掌心。
“传令。”她声音压得很低,像砂纸磨过石头,“我要他们老底,天亮之前。”
身后传来两声叩击,暗桩领命退去。屋檐下很快响起窸窣声响,十几道黑影四散,像水滴汇入夜幕,悄无声息。
钟夏夏没动。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盯着皇宫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座不夜城,可那光亮迷人。
洛景修还关在里面,生死未卜。皇帝震怒,朝臣虎视,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随时可能再递一刀。
她不能等。
等就是死。
“主子。”竹青从下方探出头,声音发颤,“商会那边来消息,说……说有人盯着我们。”
“谁?”钟夏夏没回头。
“不清楚。但铺子周围多了很多生面孔,像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
钟夏夏眼底寒光一闪。看来有人想斩草除根,连她这条漏网之鱼也不放过。她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冷。
“让他们盯。”她说,“正好,我也想看看,哪些狗鼻子这么灵。”
竹青咽了口唾沫,还想说什么,可看见主子那张脸,又咽了回去。那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烧着火,像要把这夜色都烧穿。
钟夏夏终于动了。
她翻身下檐,落地无声。夜风掀起她衣摆,露出腰间短刀,刀鞘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这是三年前她嫁进王府时,偷偷带进来的。
那时候她想,万一哪天活不下去了,就用这把刀给自己个痛快。
没想到,今天要用它去杀人。
“去西市。”她迈步往前走,脚步很快,“找老陈头。”
竹青小跑着跟上:“现在?西市这个时辰……”
“正是时候。”钟夏夏打断她,“老鼠都在夜里活动。”
两人钻进小巷,七拐八绕,避开主干道。长安街还在宵禁,可西市不同——那里是黑市的天下,越夜越热闹。
西市入口有官兵把守,灯笼光晕下,两个守兵正打瞌睡。
钟夏夏扔出块碎银,砸在其中一个脚边。守兵惊醒,捡起银子看了看,又抬头看看她们,挥手放行。
钱能买路,也能买命。这是钟夏夏这三年来,学会的第一课。
西市深处有条暗巷,地面坑洼,积水泛着油光。
两侧是破败棚屋,门板歪斜,里头透出昏黄烛火。
空气里有劣质酒气,还有劣质脂粉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痒。钟夏夏在一家当铺前停下。
招牌上“汇通当”三个字,漆色剥落,像长了癣。她推门进去,门轴吱呀怪响,像垂死呻吟。
柜台后坐着个老头,正就着油灯修一只怀表。听见动静,他抬头,昏花老眼在钟夏夏脸上扫了扫,又低头继续修。
“当什么?”声音干涩,像枯柴摩擦。
“不当东西。”钟夏夏走到柜台前,“我找人。”
老头手一顿:“找谁?”“你们东家。”
老头放下怀表,慢吞吞起身,走到门边挂上“打烊”牌子,又落下门闩。然后他转身,推开柜台旁一扇小门。
“请。”
钟夏夏没犹豫,抬脚走进去。竹青想跟,被老头拦下。
“只能您一人。”
钟夏夏回头,朝竹青点点头,独自走下石阶。
底下是个密室,四壁点着油灯,照得通明。
靠墙摆着几张桌椅,桌上堆满账本、信件、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个穿黑衣的男人坐在主位,三十出头,面容普通,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见过世子妃。”他起身行礼。
“赵先生不必多礼。”钟夏夏在对面坐下,“我要查三件事。”
“您说。”
“第一,今天朝会上,那几份通敌伪证是从哪儿流出来的。”钟夏夏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推过去,“这是证物抄录,看看笔迹,纸张,还有墨——我要源头。”
赵先生接过纸,凑到灯下细看。他看了很久,指尖在纸面上摩挲,又凑近闻了闻墨味。
“纸是官制,墨是徽州松烟,这俩都好查。”他放下纸,“可这字……写的人练过仿体,故意藏了笔锋。得比对朝中那些文官的笔迹,才能确定。”
“多久?”
“最快明天晌午。”
钟夏夏点头,又从怀里摸出张银票,放在桌上。面额一千两,在油灯下泛着诱人光泽。
“第二件事。”她说,“查兵部这三年所有军饷调度,尤其是往北境的。我要知道,每一笔钱,最后进了谁的口袋。”
赵先生没看银票,只盯着她。“世子妃,这活儿……有点大。”
“所以才找你。”钟夏夏身体前倾,烛火在她眼底跳跃,“赵先生,三年前你欠我一条命,现在该还了。”
赵先生脸色变了变。三年前那个雨夜,他被仇家追杀,浑身是血倒在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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