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这突如其来、看似不着边际的“佩服”,让原本剑拔弩张的轩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苏晚晴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基于对林凡的信任,她保持了沉默。韩琛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在看一个临死前胡言乱语的疯子。
唯有主位上的韩天雄,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他并未开口,只是用那双看透世情的老眼,静静地、带着审视意味地等待着林凡的下文。他盘动手串的速度,几不可查地慢了一丝。
林凡不慌不忙,将斟好的茶轻轻推向韩天雄,语气真诚,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我佩服的,不是韩老板您如今的财富和地位。这些,时也,运也,个人努力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时代浪潮的托举。”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这间雅致却处处透着底蕴的轩厅,继续道,“我真正佩服的,是您白手起家,能在当年那般混乱的草莽年代里,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所必然具备的——眼光、魄力,以及……对‘规矩’的理解。”
他刻意在“规矩”二字上,落了重音。
“当年的规矩,和现在的规矩,自然不同。”林凡话锋顺势一转,变得沉稳而有力,“当年或许讲究的是胆大心狠,是人情脉络,是灰色地带的游走。但韩老板,时代变了。如今是法治社会,商业竞争的核心,早已转向了科技创新、合规经营与合作共赢。国家大力扶持实体经济和高新技术产业,导向再明确不过。”
他看向韩天雄,眼神清澈而坦荡:“您能屹立数十年不倒,并且将韩氏集团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我相信,凭借的绝不仅仅是过去的路径依赖,更重要的,是您能敏锐地洞察并顺应这种时代大势的变迁。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吴天豪之流,目光短浅,手段卑劣,依旧抱着过去那套打打杀杀、欺行霸市的老黄历,这不仅是在自取灭亡,更是在逆时代潮流而动。”林凡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代表的,是您和韩氏集团需要果断切割、甚至需要亲手肃清的‘过去’。我碰巧帮您清除了这个可能会玷污韩氏声誉的毒瘤,从长远看,对韩氏而言,未必是坏事。”
他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先是拔高对方,将其成功归因于超越简单蛮横的“智慧”和“顺应时势”,然后将吴天豪定性为需要被时代淘汰的“落后产能”和“负资产”,最后将自己针对吴天豪的行动,巧妙地包装成了某种程度上“帮助”韩氏集团轻装上阵、拥抱新时代的举动。
这就把一场兴师问罪的鸿门宴,潜在扭转成了一个“英雄识英雄”、共同展望未来的研讨会。
韩琛在一旁听得脸色变幻,他显然没想到林凡会从这个角度切入,一番话连消带打,不仅化解了对方的责难,反而将了对方一军。他想反驳,却发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林凡的话站在了“时代大势”和“集团长远发展”的道德高地上。
苏晚晴看着林凡,眼中异彩连连。她终于明白林凡的底气从何而来,这不仅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更是对时代脉搏的精准把握和高超的话术运用。
韩天雄沉默了。他缓缓端起林凡为他斟的那杯茶,凑到鼻尖闻了闻茶香,却并未饮用。他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轩厅里只剩下窗外潺潺的流水声,以及那熏香静静燃烧的细微声响,压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这种沉默变得更加凝重,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系统:宿主!牛逼(破音)!这波‘偷换概念’+‘戴高帽’+‘战略忽悠’的组合技打得简直出神入化!逻辑自洽度99%!不过温馨提示:对方是老狐狸,糖衣吃了,炮弹很可能给你打回来,小心应对!】
良久,韩天雄终于放下了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这一次,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欣赏?
“呵呵……”韩天雄忽然低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隐约的山峦轮廓,背对着林凡和苏晚晴,缓缓说道:“林先生,你很好。眼光、胆识、口才,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你能看到这一层。”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悠远:“是啊,时代变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是会觉得,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了。”这话像是感慨,又像是某种试探。
忽然,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射林凡:“但是,林凡,你要明白。看清楚大势,和能在这大势中站稳脚跟,是两回事。蛋糕就那么大,你想多吃,就必然会动到别人的奶酪。有时候,不是你想避开风雨,风雨就不会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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