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舟几乎是闯进那家位于市郊、环境静谧得近乎萧瑟的临终关怀疗养院的。
他猩红的双眼、凌乱的头发、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濒临崩溃的疯狂气息,把前台值班的年轻护士吓了一跳。
“先生,您……您找谁?有什么事吗?”护士站起身,有些紧张地问道。
“苏念!”陆延舟双手猛地撑在前台桌面上,身体前倾,死死盯着护士,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有没有一个叫苏念的女人来过这里?!大概……大概一周前!她应该刚做完大手术,身体很不好!她有没有在这里?!”
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迫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护士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慌忙翻看手中的登记本,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苏……苏念?请您稍等,我查一下……”
陆延舟的呼吸粗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疗养院安静得过分的大堂,这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哀伤混合的味道,每一个角落似乎都透着生命末路的宁静与悲凉。
念念……她真的会选择在这种地方,独自走完最后一程吗?这个念头让他痛得几乎直不起腰。
“先生,”护士抬起头,怯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们这里……近期没有接待过一位叫苏念的女士入住。”
陆延舟紧绷的神经像是被瞬间剪断,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没有?她也不在这里?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那咨询呢?!”他不甘心地低吼,“她之前肯定打电话或者亲自来咨询过!你们一定有记录!查!给我查!”
护士被他骇人的样子震慑,几乎要哭出来,连忙又在电脑上查询咨询记录。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确认:“先生,咨询记录里……确实有一位苏小姐,在大约十天前,打过电话咨询过我们的服务内容和费用……但并没有预约到访,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十天前……那正是她手术前后,身体和心理都最痛苦脆弱的时候!
她真的动过……放弃自己的念头。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陆延舟的心脏,并且残忍地搅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疗养院的。
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了飞驰的车里,窗外是不断倒退的、模糊的街景。陈默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陆延舟颓然地靠在真皮座椅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护士的话,回响着苏父那句“我女儿死了”,回响着母亲那句“正好”,回响着电话里那冰冷机械的“空号”提示……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他像一头迷失在浓雾里的困兽,找不到任何方向。
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放在身侧的那本硬壳笔记本——苏念的日记。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他猛地将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里面有她!
这里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有她的声音,有她的喜怒哀乐!
他像是着了魔,颤抖着手,再次翻开了那本日记。他避开了最后那页让他心胆俱裂的决绝之言,而是从中间,从那些他未曾参与、也未曾关注的岁月缝隙里,开始重新阅读。
X年X月X日, 小雨
今天腿疼得特别厉害,像有无数根针在里面扎。
下雨天,旧伤总会复发。
还记得那年,延舟的公司遇到最大的危机,资金链眼看就要断了。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烟灰缸总是满的。我看着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
后来,我偷偷去找了那个最难缠的投资人王总,在他公司楼下等了一整天。下雨了,我就站在雨里等。
他终于愿意见我,条件是让我喝光他桌上那瓶烈酒。
我喝了,胃里像烧起来一样。
他笑了,说我有诚意,但还不够。他让我跪下,替他系好散开的鞋带。
周围还有很多他的下属在看着。
那一刻,尊严好像一点都不重要了。
我跪下了,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小心翼翼地替他系好鞋带。
他满意了,答应再给延舟一次机会。
后来,延舟渡过了难关。他永远不知道,那笔关键的救命钱,是用什么换来的。
今天腿又疼了。
但只要能帮到他,就算这条腿真的断了,我也甘心。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那娟秀的字迹。
陆延舟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跪下了?
系鞋带?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他只知道那次危机莫名其妙就解决了,那个难缠的王总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方案终于打动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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