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甫灵告别兄长德仁喇嘛的第七日,墨脱的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加剧了。
他在齐腰深的积雪中艰难前行,手中用来辨识方向的罗盘在强烈地磁干扰下疯狂旋转。
按德仁绘制的地图,康巴落的入口是一处四季不会积雪的湖面,按照他赶路的时间,那地方本该在昨日日落前就抵达了……可眼前只有无尽的白——雪盲症的初兆开始侵袭视线。
狼嚎在夜幕降临时从四面响起。
第一匹雪狼扑来时,张甫灵手中的大刀挥舞勉强划开它的咽喉。但雪域的狼很少独行,张甫灵晃眼一看,大大小小二十余匹,那些幽绿的眼睛在雪幕中连成死亡的弧线。
他背靠岩壁,黑金古刀在手中发烫——这是临行前汪小月亲自交给他的族长信物,而刀柄暗槽里藏着一枚秘药。
汪小月说过“不到绝境不要用。”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深处泛着张甫灵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么现在算不算绝境?
当第二匹、第三匹……所有狼同时扑上来的时候,张甫灵带着一丝绝望的心情问自己。
雪狼的腥风已扑到眉睫,张甫灵不再犹豫,指尖抠开黑金古刀的暗槽,那枚暗红色的秘药滚入掌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木香气。
他仰头吞下,药粒入口即化,没有寻常丹药的苦涩,反倒化作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喉咙直窜丹田。
不过数息,暖流骤然炸开,如岩浆奔涌般淌遍四肢百骸。
张甫灵浑身发烫,血液仿佛在血管里沸腾嘶吼,耳边竟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战鼓轰鸣,连带着雪地里狼群踩碎冰晶的细微声响都放大了数倍。眼前的惨白雾气瞬间消散,雪盲症竟不治而愈,他甚至能看清雪狼皮毛上凝结的冰碴,以及它们獠牙上挂着的暗红色血渍。更奇异的是经络骨骼间的变化,原本被暴风雪冻得僵硬的肢体,此刻仿佛有无数股力量在冲撞生长,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肌肉纤维在皮下突突跳动,这感觉哪里是吃药,分明是吞下了话本里能重塑肉身的妖丹。
他后来才知晓,这秘药是汪小月以自身精血凝练而成,藏着能改写异世界人类基因的神秘力量,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她的部分异能烙印进服用者的血脉深处——这力量不会凭空消失,反倒会像某种隐秘的传承,通过男女结合渗入下一代的骨血,与那些需要载体才能延续的病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此刻的张甫灵无暇细想,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让他完全失控。
他想挥刀格挡左侧扑来的雪狼,手臂却爆发出远超预期的力道,黑金古刀直接脱手打飞,深深插进雪地里。身体像被灌满了铅又偏生脚下发飘,如同长跑耗尽体能后的失控,大脑的指令根本追不上肌肉的反应。右侧的雪狼趁机扑到他肩头,尖锐的獠牙狠狠刺入肩胛骨,剧痛顺着神经瞬间传遍全身。
更多的狼蜂拥而上,前爪撕开他的衣襟,冰冷的牙齿啃咬着他的手臂和小腿。张甫灵想侧身翻滚摆脱,却因力道掌控失度,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震得积雪簌簌掉落。他能清晰感知到狼爪划过皮肤的刺痛,能闻到自己鲜血与狼涎混合的腥气,甚至能捕捉到狼群喉咙里贪婪的低吼,可这极致敏锐的感官却无法转化为战力——肌肉的爆发力、肢体的协调性、攻防的节奏感,全都乱成了一团。
他像个被操控的木偶,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雪狼的利爪在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流淌,落在积雪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与他体内沸腾的热度形成诡异的反差。身后的岩壁冰冷刺骨,身前是狼群疯狂的撕咬,张甫灵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馈赠”,竟比绝境本身更令人绝望。
就在他眼前发黑之际,一道银光破开风雪。
那不是刀光,是某种更纤细锐利的东西,在月光下曳出冰晶般的轨迹。扑在他身上的狼突然僵直,咽喉处多了个细小的血洞。紧接着,银光如暴雨倾泻,狼群在惨嚎中溃散。
雪地上站着个少女。
她裹着蓝色的藏袍,彩纹氆氇格外鲜艳,袍角缀的银铃在寒风里丁零作响。
张甫灵最后才看清楚她的脸——即使在墨脱苦寒之地,那张面孔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不同于汪小月的岁月静好、人间绝色,女子的眼瞳是雪山湖泊般的浅灰色,面容秀丽温婉,端庄大气,透着一股子不向命运屈服的坚韧!
此刻她正静静看着张甫灵身上无数渗血的伤口。
“外族人,”她开口,声音像冰层下流动的泉水,“一个人闯进这里,如果不是遇到我,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她说的是带口音的汉语,每个字都像精心斟酌过的玉石。张甫灵想道谢,却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知,是少女身上清冽的草药气息,和她毫不犹豫接住自己时沉稳的手臂力量。
这一点倒是和月娘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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