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长安的清晨总蒙着一层薄霜。
裴琉璃坐在妆台前,任由青黛为她梳理长发。铜镜里映出的面容年轻姣好,只是眉宇间少了十六岁少女应有的娇憨,多了几分沉淀的静气。
青黛打开妆奁,取出一只鎏金飞鸟纹银盒,里面是时下长安贵女间流行的“迎蝶粉”。粉质细腻,香气浓郁,以米研碎,加入西域香料、益母草灰等制成,价格不菲。
“夫人今日敷这‘迎蝶粉’可好?玉真公主府前日赏下来的,说是今年宫里新制的方子。”青黛小心地用粉扑蘸取。
裴琉璃颔首,目光却落在银盒边缘——那里沾着些许脂膏,微微发黄。这不是第一次了。她细看过原主的妆奁,也留意过裴秀宁用的那些,发现这些贵价妆品,普遍有些通病。
粉敷上脸,初时确实白皙,但不过两个时辰,便觉肌肤发干发紧,细看还有浮粉。到了午后,额头、鼻翼这些易出油处,粉便斑驳暗沉,需要不断补妆。
再看那口脂,颜色是鲜艳的“石榴娇”,用蜂蜡、朱砂、香料熬成。色泽虽美,却极易脱落,饮水吃茶便会留下尴尬的唇印,且朱砂厚重,涂久了嘴唇干裂起皮。
至于画眉的“黛”,就更不必说了。常用的石黛、铜黛,画出的眉色僵硬不自然,且极易被汗水或泪水晕染,变成一团乌青。
裴琉璃伸出指尖,沾了一点“迎蝶粉”,在掌心捻开。粉质算细,但颗粒感仍存,与现代工艺的散粉不可同日而语。她又凑近闻了闻,香气浓烈得有些刺鼻,显然是香料添加过多,缺乏中和。
“这粉,除了白和香,还有什么好处?”她忽然问。
青黛一愣,想了想:“夫人,这……妆粉不就是图个白净香馥吗?这‘迎蝶粉’已是顶好的了。”
“顶好?”裴琉璃淡淡一笑,“那为何敷久了,脸会干?为何出了汗,粉就花了?”
青黛答不上来,紫苏在一旁接口:“大家都是如此呀,夫人。哪家娘子不是一日补几回妆?怕出汗,怕落泪,连吃饭都得小心翼翼呢。”
是啊,大家都如此。所以,这便是常态,便是“顶好”了。
裴琉璃洗去脸上的粉,看着镜中恢复本色的肌肤。唐代女子追求“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为此不惜使用含铅的“铅华”(铅粉),长期使用会导致皮肤发青、中毒。即便这“迎蝶粉”不含铅,其干燥、浮粉、易脱的问题,也严重影响着妆容的持久与舒适。
更关键的是,这些妆品多为手工少量制作,配方秘而不宣,价格高昂,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普通女子能用上淘米水沉淀的“粉英”就不错了。
这背后,是一个巨大而低效的市场。人们对“美”有极致追求,却受限于时代的技术和认知。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改良妆品,或许是她踏出内宅、建立自己经济根基的第一块敲门砖。
“青黛,把我那些妆品都取出来。”裴琉璃吩咐,“还有秀宁前日送来的那盒‘桃花膏’,也一并拿来。”
她要好好看看,这个时代的“美”,到底局限在何处,而她的“现代”,又能为它注入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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