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失败的挫败感,像那日的阴云,笼罩了裴琉璃两日。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反复翻看那些妆品,也翻看原主留下的几本少得可怜的医药杂书,试图寻找新的灵感。
青黛和紫苏忧心忡忡,却不敢打扰。
这日晚间,裴秀宁来了。她近来与裴琉璃关系缓和不少,偶尔会来坐坐,说说自己学医的趣事,或是打听些“考评”、“竞岗”背后的道理。
“母亲可是身子不适?”裴秀宁见她神色倦怠,关切道,“我那儿有孙府医新配的安神丸,要不……”
“无妨,只是有些事没想通。”裴琉璃摆摆手,目光落在裴秀宁脸上。少女未施浓粉,只薄薄扑了点粉,肤色却透着健康的润泽,比那些厚敷脂粉的看起来舒服得多。
她心中一动,问:“秀宁,你平日用什么敷面?”
裴秀宁有些不好意思:“我嫌那些香粉糊着难受,除非必要,不大爱用。有时就用细米磨的粉,加点珍珠粉调匀了用,孙府医说珍珠粉能安神、润泽。不过珍珠粉难得,我只偶尔用用。”
珍珠粉?
裴琉璃脑海中仿佛有电光划过!是啊,珍珠粉!唐代《海药本草》等医书中确有记载,珍珠有“镇心、点目、驻颜”之效,是名贵的药材和美容品。但因其昂贵,多作为药材或极奢侈的妆品添加,寻常女子根本用不起。
她想起现代护肤品中,珍珠粉常作为美白、滋养的成分。其富含的氨基酸和微量元素,对皮肤确有好处。关键在于——如何将它更好地与妆粉结合,降低成本,并解决现有妆粉的干燥、浮粉问题?
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成形。
“秀宁,你那珍珠粉,能否给我一些看看?另外,可能还需请你帮个忙,问问孙府医,珍珠粉与其他药材或寻常物料配伍,可有增白、润肤、贴服之效?最好是常见、价廉之物。”
裴秀宁虽不明所以,但见母亲眼中重燃光彩,立刻点头:“我那儿还有小半瓶,这就去取!孙府医那边,我明日一早就去问!”
裴秀宁离去后,裴琉璃立刻铺纸研墨。她不再去想虚无缥缈的蒸馏,而是将思路拉回最实际的层面:
核心问题:现有妆粉干、浮、易脱。
目标:提升妆粉的贴服度、保湿度、持久度,并增添养肤价值。
可能方向:改变基质,优化粉体,添加有效成分。
珍珠粉,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有效成分”和“价值标签”。但仅有它不够,还需要基底。
她回想着现代粉底的成分:滑石粉(吸油)、云母(提亮)、二氧化钛(增白)、氧化铁(调色)、还有各种油脂、保湿剂、成膜剂……
这个时代,没有合成的化工原料。但她有天然的替代品!
滑石粉? 中国早有使用滑石(又称“画石”)的记载,质地细腻光滑。
云母?唐代“云母片”是窗户纸的奢侈品,捣碎成极细的“云母粉”呢?是否能有提亮光泽之效?
增白与调色?除了传统的米粉、珍珠粉,是否可加入极少量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白石脂(高岭土) 或玉屑(玉石粉末)来提升质感?色泽则可用不同颜色的天然矿物或植物粉末微调。
最关键的是保湿与贴服!光靠粉末不行。是否可以尝试在粉中加入极其微量、经过精心炼制的植物油脂(如杏仁油、桃仁油)或蜂蜜?或者,改变上妆方式,发明一种“湿用”的粉膏?
思路一旦打开,无数个点子奔涌而出。失败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夜已深,烛火摇曳。
裴琉璃伏案疾书,写下了新的实验方案:
“实验一:基底粉优化。对比细米粉、滑石粉、白石脂粉、混合粉之细腻度、吸油性、附着力。”
“实验二:添加物测试。珍珠粉(主)、云母粉(微量,光泽)、桃花/红蓝花汁(微量,调色)之功效与配比。”
“实验三:保湿融合。尝试以杏仁油、桃仁油、蜂蜜(微量)与粉体融合,制成‘粉膏’或‘粉饼’之可能性,测试其滋润度与持妆。”
“关键:所有原料需易得、成本可控。工艺需简单、可复制。”
她放下笔,吹干墨迹。
窗外,冬夜寒星闪烁。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凭空创造不存在的东西。她要做的,是站在唐代的肩膀上,用超越时代的思维,去重新发现和组合那些已有的、被忽略的自然馈赠。
珍珠的微光,或许能照亮另一条路。
一条更踏实,也更有可能成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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