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晨省”后的第三日,她身边那个叫小荷的丫鬟,捧着一个锦缎包袱,来了正院。
“给夫人请安。”小荷规规矩矩行礼,“我们姨娘说,前日扰了夫人清净,心中着实不安。姨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女红还勉强过得去,连夜赶制了一方锦帕、一对暖耳套,针脚粗陋,聊表心意,请夫人莫要嫌弃。”说着,将包袱奉上。
青黛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方绣着缠枝莲纹的湖绉帕子,针脚细密,配色雅致;一对暖耳套用的是细绒布,边缘缝着柔软的兔毛,看着就暖和。确实是用心了。
“柳姨娘有心了。”裴琉璃看了一眼,点点头,“青黛,收起来吧。替我谢过姨娘。”
小荷应了,却并未立刻退下,反而欲言又止。
“还有事?”裴琉璃问。
小荷扑通跪下,眼圈一红:“夫人,奴婢……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我们姨娘近来夜里总睡不安稳,咳嗽也厉害了。前日从夫人这儿回去,又添了心事,总说自个儿没用……奴婢斗胆,想求夫人得空时,能否去瞧瞧姨娘?哪怕只说一两句话,姨娘心里定然也能宽慰些。”说罢,连连磕头。
这话说得,倒像是裴琉璃那日给了柳氏气受一般。
青黛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裴琉璃却抬手止住了她。
“起来吧。”裴琉璃语气依旧平淡,“姨娘身子不适,该请府医。我于医道一窍不通,去了也无用。你回去告诉姨娘,好生养病,别胡思乱想。缺什么药材,尽管去寻裴嬷嬷支取。”
小荷见她滴水不漏,只得悻悻起身,告退离去。
人走后,青黛忍不住道:“夫人,她们主仆这是唱的哪一出?先送东西示好,又卖惨求见,怕是没安好心!”
裴琉璃没说话,目光落在那方绣工精致的锦帕上。“把帕子拿来我看看。”
青黛递过去。裴琉璃拿起帕子,对着光仔细打量那精致的缠枝莲纹,手指一寸寸抚过绣线。绣工确实上乘,莲花栩栩如生。她检查了边缘,又翻到背面看针脚。
忽然,她指尖在帕子一角、一片莲叶的背面,触到一点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丝线光滑的滞涩感。
她眼神一凝,将帕子凑到眼前,小心地捏住那片莲叶的绣面,轻轻捻动。然后,从妆奁里取出一根极细的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几根紧密的绣线。
里面,赫然藏着一截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长度不足半寸的绣花针尖!针尖已经发黑,隐在深绿色的绣线之中,若不是刻意探查,根本无从发现!
这针尖若是用来拭汗或擦拭物品,极易划伤皮肤。更阴毒的是,针尖发黑,很可能是刻意用某些不洁之物浸泡过,若是刺破皮肤……
青黛和紫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
“好歹毒的心思!”紫苏声音发颤,“这若是夫人用了,不小心划伤……”
裴琉璃用帕子垫着,将那截针尖拨到桌上一个空瓷碟里。她脸上没什么震惊或愤怒,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了然。
“不是给我的。”她声音很轻。
“什么?”青黛不解。
“这帕子绣工太好,不像日常所用,更像是展示或赠人之物。柳氏知道我不会常用她的东西。”裴琉璃看着那碟中寒芒,“她这是防了一手。若我当真‘宽慰’她,去她院里探望,表现出亲近之意,她或许会‘热情’地拿出这方‘精心准备’的帕子,请我‘鉴赏’。若我顺手接过,细看时被这暗藏的针尖所伤……”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若裴琉璃在柳氏处被“她送的”帕子所伤,事情就微妙了。是意外?还是柳氏蓄谋?或者……是裴琉璃自导自演,陷害妾室?
到那时,就是一笔糊涂账。柳氏大可哭诉自己一片好心,反被构陷。裴琉璃则百口莫辩。
“她算准了我会提防她,所以这‘亲近’的陷阱,设得如此隐晦,又如此致命。”裴琉璃用银簪轻轻拨动那枚针尖,“只可惜,她太心急了。这帕子若放上一两个月,待她‘病’得再重些,人情做足了再拿出来,或许效果更好。如今我刚敲打过王嬷嬷,她便急急跳出来送东西,这‘心意’,就显得太刻意了。”
她将帕子连同那对暖耳套重新包好:“青黛,把这包袱原样封好,找个不起眼的箱子锁起来。针尖的事,你们俩烂在肚子里。”
“夫人,难道就这么算了?”紫苏不甘。
“算了?”裴琉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她送我这份‘大礼’,我自然要好好‘保管’。来日方长。”
她看向西边小院的方向,眼神幽深。
柳姨娘……这是你自找的。
既然你选择从病榻上起来,走进这局中。
那往后,就别想再轻易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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