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赏的那柄玉如意,被裴琉璃恭恭敬敬供在了书院正堂最显眼的位置。
下面还立了个牌子,裴秀宁用簪花小楷写着:“贵妃娘娘赐,勉励学子格物致知,报效家国。”
李祭酒带着御史台的人冲进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个。
御史台那位王御史,本来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骂“伤风败俗”,结果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骂裴家可以,骂贵妃?借他十个胆也不敢。
李祭酒脸色铁青,指着堂下正在学辨认草药的女学生(还是男装打扮的苏砚):“裴夫人,这、这成何体统!”
裴琉璃正在教那个老兵用新式算盘,闻言抬头,一脸无辜:“李大人何出此言?这位苏砚同学在学药理,日后或可为军中医护,救济伤患,有何不妥?”
“可她是女子!”李祭酒气得胡子都在抖。
“哦?”裴琉璃故作惊讶,“李大人如何得知?这位同学明明是男子装扮,报名册上也写着‘苏砚,男’。莫非……李大人有透视眼?”
这话带着刺。旁边几个学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王御史咳嗽一声,打圆场:“裴夫人,书院毕竟是教书育人之地,收女子入学,传出去确实……”
“传出去怎么了?”裴琉璃打断他,“贵妃娘娘赐如意时说了,盼书院多出人才,不论出身。难道御史台觉得,贵妃娘娘的话不妥?”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王御史汗都下来了:“下官不敢!”
李祭酒还不死心:“就算不论男女,这瘸腿老兵、胡商之子……裴夫人,书院不是善堂!”
“对,书院不是善堂。”裴琉璃站起来,走到那个混血少年身边,拍拍他的肩,“他是来学本事的。本事学好了,能帮他爹的商队算清账目、改良货品,能多交税赋,能为大唐繁荣出力——李大人觉得,这不对?”
她走到老兵面前:“他是退伍军士,腿是为大唐瘸的。现在他想学算账谋生,自食其力——李大人觉得,这不该?”
她又走到苏砚面前——这次没拍肩,怕小姑娘害羞:“他学药理,将来可能救人性命——李大人觉得,这不值?”
一连三问,问得李祭酒哑口无言。
裴琉璃最后回到玉如意前,声音平静却有力:“书院的门开着,想学真本事的,来;只想之乎者也空谈的,出门右转国子监。各取所需,互不干扰。”
她顿了顿,补了句:“这话,我也会原封不动禀告贵妃娘娘。”
李祭酒脸白了。他知道,今天这局,他输了。
当晚,裴琰之难得早归。
夫妻俩在书房对坐,中间摊着一张巨大的长安城舆图——这是裴琉璃让匠心坊特制的,比官方的详细得多,连各坊水井位置都标出来了。
“书院这事,”裴琰之指着舆图上裴府的位置,“开了先例,也树了敌。李祭酒背后是清流一派,今天折了面子,不会善罢甘休。”
裴琉璃给他倒茶:“我知道。但这一步必须走。”
“为什么?”
“因为……”裴琉璃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咱们家现在,是皇帝的棋子,也是很多人的靶子。光靠躲、靠藏,没用。得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人。”
她点了点书院的位置:“这里,就是咱们的地盘。这些学生,可能就是咱们未来的人。”
裴琰之看着她,眼神复杂:“夫人想得长远。”
“不想不行。”裴琉璃苦笑,“郎君,咱们现在就像在走钢丝,左边是皇帝的疑心,右边是朝臣的嫉妒,下面还有卢家那种暗箭。不想清楚下一步往哪儿踩,随时可能摔下去。”
她拿起炭笔,在地图旁边空白处开始写:
一年内:书院站稳,培养第一批可用之人。
三年内:琉璃阁、匠心坊产业扩张,建立自己的商队和信息网。
五年内: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
“五年内怎样?”裴琰之问。
裴琉璃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五年内,要有自保之力。不是靠圣宠,是靠实力——经济实力,人脉实力,还有……必要时,能护住全家周全的实力。”
她说得很隐晦,但裴琰之听懂了。他在军中多年,太知道“自保之力”是什么意思。
“夫人觉得,”他声音低沉,“会有那么一天?”
“我希望没有。”裴琉璃放下笔,“但安史之乱……哦不,我是说,盛极而衰是常理。开元盛世不可能永远开下去,总会有变数。咱们得在变数来之前,做好准备。”
裴琰之沉默了。他看着地图,看着妻子写的那些计划,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千斤——不是为朝廷,是为这个家。
第二天早膳,裴琉璃搞了个家庭座谈会。
议题:你们将来想干什么?
裴承泽第一个举手:“我要当大唐总工程师!设计最好的机器,建最好的桥,造最快的船!”
裴琉璃鼓掌:“志向远大!阿娘支持!”
裴秀宁小声说:“女儿想……开个大医馆,不只治病,还教人养生,让女子都懂得照顾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