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人也是一样。日子再难,地记得怎么长东西,人就得记得怎么活下去。这是本分。”
阿火怔怔地看着他。
“所以啊,”老花匠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咱们这些矮个子,就把地种好,把日子过下去。别想太多,想多了,步子就乱了。”
说完,他拎起石锄,佝偻着背,慢慢朝下一垄地走去。
阿火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松了一点。
是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转身,朝祠堂走去。还有最后一件准备工作要做——墨衡留下的青石板残片,需要做一次彻底的灵性净化,以确保抽取契印时不会引入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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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至。
祠堂里点起了七盏油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灯火在无风的室内静静燃烧,投下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扭曲。息壤石悬浮在七星阵的中央,乳白色的光芒比平日更盛,孔洞里的光尘流转速度明显加快了,像在期待什么。
李老捧着那卷竹简,站在阵东。陈老和张老分列左右,手中各执一枚刻满符文的玉牌——这是枢机提供的“镇灵符”,用于稳定抽取过程中的灵压波动。
阿火站在阵南,掌心托着那三块青石板残片。残片被仔细清洗过,边缘的裂口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就像以前拉弓瞄准时那样。
枢机在阵外,手持疏瀹杖,杖顶晶石投射出一道银白色的光柱,笼罩着整个七星阵。光柱里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符文和数据流,实时监控着灵压、频率、空间稳定性等七十二项参数。
“时辰到。”枢机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稳无波,“第一步,抽取青石板契印。阿火,将残片置于石前地面,以血为引,观想墨衡当初赠你石板时的情景。”
阿火睁开眼,依言而行。他走到息壤石前,单膝跪地,将三块残片小心地摆成一个三角形。然后咬破左手食指,将血滴在每块残片的中心。
血渗入石头的刹那,残片微微震动起来。
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阿火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观想那个午后——老槐树下,墨衡把石板塞进他手里,眼神平静,声音很轻:“拿着,贴身放。睡觉也别离身。”
记忆鲜活起来。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石板入手时的温润,看到了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在阳光下缓慢流动。然后,更多的画面涌入:墨衡独自走向山腹的背影,祠堂里“守心”光球形成时的光芒,土地公流泪,祖灵显形……
“够了。”枢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契印已凝聚。”
阿火睁眼,看见三块残片上方的空气中,浮现出一枚青灰色的印记——正是投影中那块残缺青石板的图案。印记不大,只有掌心大小,但纹路清晰无比,散发着微弱的、与墨衡气息同源的波动。
“第二步,血指印契印。”枢机转向李老,“老先生,请。”
李老深吸一口气,展开竹简,翻到有血指印的那一页。他将竹简平铺在地,同样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那个暗红色的指印上。
这一次的反应更剧烈。
竹简上的字迹全部亮了起来,墨字浮出纸面,在空中盘旋、重组,最后汇聚成李实当年的那段誓言:“立约人李实,今以血脉为凭……”声音苍老而坚定,仿佛跨越三百年时光,在此刻回响。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血指印从竹简上剥离,升到空中,化作第二枚契印——暗红色,指纹的纹路里流淌着金色的微光。
“第三步,云墟灵血徽记。”枢机的声音多了一丝谨慎,“阿火,站到‘守心’光球正下方。李老,陈老,张老,准备激活镇灵符。这一步会对光球造成扰动,光晕稳定性会下降。外面的人,提高警戒。”
祠堂外的守光队员齐声应诺,脚步声迅速散开,进入预定位置。
阿火走到光球下,仰起头。光球悬在丈许高的空中,球体内无数光点缓缓旋转,像微缩的星河。他能感觉到一种温和但浩瀚的灵压,那是三百载人间烟火与牺牲者的执念凝聚而成的力量。
“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承接灵血气息。”枢机指挥道,“不要抵抗,不要引导,让气息自然流淌。”
阿火照做。
枢机举起疏瀹杖,杖顶晶石射出一道极细的银光,刺入光球。光球轻轻一震,旋转的光点出现了短暂的紊乱。然后,一缕银色的、内部有星辰流转的雾气,从光球底部渗出,缓缓飘落,落入阿火掌心。
雾气入手冰凉,但迅速变得温暖,最后凝聚成一滴液态的银光,在阿火掌心滚动。那就是青霭的灵血徽记。
就在徽记成型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不是来自祠堂内,是来自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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