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窄,像城市的一条伤疤,被两侧高楼挤压得不见天日。刚才街上震耳欲聋的警笛声、人群的惊呼声,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在外,迅速变得遥远而模糊。林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每一次呼气都带走一部分力气。精神力被抽空的后遗症排山倒海般涌来,头痛欲裂,视野边缘浮现出雪花般的噪点。
他刚才做了什么?
【定义:我与泥头车之间的直线距离,其测量单位‘米’的实际长度,临时增加至标准值的一百倍。】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定义。他几乎是在赌博,赌自己对“抽象概念”的干涉权限,赌自己的精神力能撑到车辆失控停下。他赌赢了,代价是现在连站着都觉得奢侈。
他抬起头,看向巷子深处。那块叫“Paradox”的木牌,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挂着。没有霓虹灯,没有华丽的装饰,字体是手写的,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仿佛挂在这里已经一百年了。木牌下是一扇深棕色的木门,门上没有窗,只有一个黄铜的门把手,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
父亲的遗物里,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城市地图,背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世界在排斥你,就去这里。但记住,所有答案都有代价。”
地图上圈出的,就是这个地方。
世界在排斥我……
林默自嘲地笑了笑。何止是排斥,简直是想把他碾成粉末,连DNA都不剩下。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没有想象中的风铃声。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声音轻微得近乎没有,仿佛他推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道光影的帷幕。门外的喧嚣彻底消失了,不是被隔音,而是被……抹掉了。就像切换了音频轨道,前一秒还是嘈杂的交响乐,下一秒就变成了寂静的独奏。
咖啡馆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吧台后方一排排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它们发出微弱的、不同色调的荧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咖啡的醇香,有旧书的纸张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雨后泥土的腥甜气。
这里不大,零零散散地放着几张桌子。客人们也很奇怪。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用一把小银勺,一勺一勺地从自己的倒影里舀着什么东西放进嘴里。一个抱着猫的女孩,她的猫有三条尾巴,每一条都在以不同的频率摇摆。还有一个老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团小小的、不断生灭的星云。
没有人看林默一眼。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林默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画中的幽灵。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人。
他正在用一块白色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高脚杯。他看起来像个中年人,又像个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没能定义他的年纪。他穿着一件熨烫得体的白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学究式的严谨。
这就是“教授”?
林默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吧台前,拉开一张高脚凳坐下。凳子腿和地面接触时,同样没有发出声音。
“教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擦得锃亮的杯子倒扣在吧台上,然后抬起头。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平静无波,却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一杯水,谢谢。”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里的‘水’,有很多种。”教授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有能让你忘记烦恼的,有能让你记起过去的,还有一种,喝下去,你会觉得刚才外面那辆泥头车,真的撞死了你。”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
“……就要最普通的那种。”林默艰难地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教授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吧台下拿出一个朴素的玻璃杯,凭空一晃,杯子里就注满了清水。他将杯子推到林默面前。
“你的精神力透支得厉害,就像一个漏水的游泳池。”教授淡淡地说道,“普通的水,补充不了你流失的东西。”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杯子,将冰凉的水一饮而尽。水流过喉咙,带走了灼烧感,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来这里,是想知道一些事。”林默放下杯子,直视着对方。
“我当然知道。”教授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我是一个情报贩子,不是心理医生。来我这里的,都是为了寻求答案。但就像你父亲警告过你的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吧台,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的答案,都有代价。”
“什么代价?”
“情报等价交换。”教授的语气像是真的在给学生上课,“你问一个问题,就需要用一份等价的‘情报’或者‘记忆’来交换。价值由我来判断。”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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