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发狂暴,如同万千冰刃抽打在暖轿单薄的毡帘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轿内,苏瑶光端坐如塑,指尖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由碎石、麻线和劣质酸液构成的“刺猬球”。粗糙的石棱硌着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也让她纷乱的心神维持着一种冰冷的清醒。
轿子吱呀作响,行进在越发偏僻的宫道上。两侧朱红的高墙被积雪覆盖,显出几分颓败的灰白。引路的无尘赤足踏在深雪中,身形却稳如磐石,每一步落下,只在松软的积雪上留下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足印,随即又被风雪抹平。这份举重若轻的功夫,让苏瑶光心中的警兆攀升到顶点——这绝非寻常诵经僧!
“大师,”苏瑶光清冷的声音穿透风雪,打破了近乎凝滞的寂静,“凤栖寺香火清冷,今又风雪交加,不知太后娘娘为何独独选在此处祈福?”
无尘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平静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飘忽:“阿弥陀佛。心诚则灵,地僻方显清净。风雪亦是天意,磨砺心志罢了。” 回答得滴水不漏,却更显刻意。
苏瑶光不再言语,指尖扣紧了袖中那冰冷的凶器。磨砺心志?只怕是磨砺刀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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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黑风岭的风雪同样肆虐。
“他娘的,这鬼天气!林惊羽那狗崽子派来的‘黑乌鸦’倒是不怕冻!”石磊缩在寨墙的了望孔后,瓮声瓮气地抱怨。他裹着件抢来的、花花绿绿的婆娘棉袄,配上满脸横肉和钢针似的络腮胡,活脱脱一尊滑稽的怒目金刚。鼻梁上那道新鲜的擦伤结了暗红的痂,更添几分凶悍。
二狗凑在旁边另一个了望孔,冻得鼻涕直流,胡乱用袖子一抹:“石老大,猴子哥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咋还没动静?别是让那群‘黑乌鸦’当山鸡给炖了吧?”
“放屁!”石磊眼一瞪,“猴子那小子属耗子的,钻山打洞的本事比俺老石打架还溜!炖他?崩了那群王八羔子的牙!”
“石老大说得对!”三驴抱着根削尖的木棍,努力挺直腰板,“猴子哥肯定猫在哪个耗子洞里,把那些官兵裤衩啥颜色都瞅清楚了!”
沈惊鸿靠坐在冰冷的寨墙内侧,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腰间被毒匕划破的伤口在寒冷中传来阵阵僵硬的麻痹感,左肩更是如同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闭目调息,家传心法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运转,试图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父亲沈千山依旧昏迷不醒的气息,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大小姐!”一个精瘦的身影如同雪地里窜出的狸猫,猛地从寨墙下的阴影里钻了上来,正是“钻山鼠”猴子!他浑身裹满雪泥,冻得嘴唇发紫,呼哧带喘,脸上却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咋样?”石磊一把将他拎过来,差点把他勒断气。
“咳咳...松...松手...”猴子挣扎着,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山下!堵路的是洛京西大营的兵,领头的姓赵,是个都尉!看着有...有小两百号人!盔甲兵器齐全,还架了两架蹶张弩!那帮‘黑乌鸦’...夜枭!暗搓搓地藏在官兵后面的林子里,人数不多,估摸二十来个,但全是硬手!装备贼好!领头的...是‘鹞子’吴青!林惊羽的心腹狗腿子!”
“吴青?”沈惊鸿猛地睁开眼,眸中寒光爆射!前世山庄血夜,此人正是围攻父亲的三个顶尖高手之一!阴狠毒辣,一手分水峨眉刺刁钻无比!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心脏。
“官兵看着...倒像是应付差事,”猴子喘匀了气,贼兮兮地补充,“那赵都尉缩在临时搭的棚子里烤火喝酒,骂骂咧咧的,好像很不情愿来这鬼地方挨冻,对吴青那帮人也不太搭理。”
“哦?”沈惊鸿心思电转。官兵与夜枭貌合神离?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缝隙!她强撑着站起,走到了望孔前,目光穿透漫天风雪,仿佛能看到山下那泾渭分明的两股势力。
“猴子,再探!盯紧那个赵都尉和吴青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之间有没有接触!”沈惊鸿果断下令。
“得令!”猴子一缩脖子,又像泥鳅般滑下了寨墙。
“大小姐,咱现在咋办?”石磊搓着蒲扇大的手,跃跃欲试,“等那姓赵的和吴青狗咬狗?”
“等不起!”沈惊鸿摇头,父亲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必须主动出击!制造混乱,引他们内斗!我们才有机会突围求药!”她目光扫过石磊和二狗、三驴,“石磊,你嗓门最大,待会儿听我号令,给我吼!吼得越响越好!吼什么...我教你!二狗、三驴,你们去后寨,把王寨主存的那几坛子‘烧刀子’搬来!再找些破布烂棉絮!”
石磊一听要吼,顿时来了精神,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吼人?俺老石在行!包管把那群龟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二狗和三驴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烧王寨主宝贝酒”这种刺激任务充满了莫名的兴奋,嗷嗷叫着就往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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