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面馆斜对面的那间旧当铺,在青雾镇的传说里,是个比鬼故事还瘆人的地方。
铺子荒废了近二十年,蛛网密布,门板朽烂,可镇上的老人都会压低声音告诫小辈:离那儿远点!
尤其天黑之后,总能听见里面有零星的、像是铜钱掉在青石板上的叮当声,清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寒。
久而久之,“鬼打钱”的说法流传开来,再胆大的人也不敢靠近。
林炊值晚班回家,这是必经之路。
她不止一次看到,一个穿着褪色绸缎马褂、体态臃肿的胖鬼魂,像一滩融化的油脂,紧贴着当铺临街的窗户,踮着脚尖,贪婪地望向面馆里灯火通明、客流不绝的景象。
他的目光,尤其黏在收银台那开合不断、进出钞票的小抽屉上,浑浊的眼中满是攫取的欲望。
这鬼魂,便是旧当铺的末代掌柜,胡三。
活着时,胡三便是青雾镇有名的“笑面虎”。
他精于算计,心黑手狠,专做趁火打劫的营生。
他那间“胡记当铺”,门槛都被踏破了,却不是生意兴隆,而是被他坑骗过的人家实在太多。
他有一套自己的“生意经”:专挑那些家境窘迫、等米下锅的农户或小贩下手,利用他们不识货、急着用钱的弱点,将人家祖传的、或是仅有的值钱物件,压到令人发指的低价。
许是亏心事做得太多,他不到五十便突发脑溢血,暴毙在堆满不义之财的当铺里。
死后,他那被贪欲填满的魂魄无法安息,被执念困在原地,依旧日夜想着如何“敛财”,甚至打起了将埋在后院的那坛用黑心钱换来的银元,让林炊帮他换成“阴间”也能使用的纸钱的主意。
这天深夜,林炊刚锁上面馆门,胡三便迫不及待地飘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而虚假的笑容,声音尖细得像铁片刮擦:
“小姑娘,嘿嘿,我知道你能看见我,真是缘分!帮三爷个忙咋样?”他神秘兮兮地指着当铺后院,
“那儿,我埋了一坛子上好的‘袁大头’,你帮我挖出来,换成金箔纸钱烧给我。三爷我不白让你忙活!分你一半‘好处’!我还能用阴德保佑你这面馆,生意红火到门槛踏破!”
林炊停下脚步,清澈的目光在他那被贪欲扭曲的魂体上扫过,眉头微蹙,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的银元,沾着太多人的血泪,是不义之财。我不会帮你。”
胡三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转而变得阴沉扭曲,丝丝黑气从他肥胖的身躯里蒸腾而出,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低了几分。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厉声尖叫,
“给你脸了是不是?不帮?老子让你这破店也开不安生!”他咆哮着,化作一团黑气冲向面馆,想穿墙而入,搅个天翻地覆。
“嗡——!”
林炊胸前那枚李老道留下的雷击木护身符,感应到强烈的恶意与戾气,骤然绽放出灼灼金光,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
胡三撞在上面,如同撞上了一堵烧红的铁墙,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魂体被狠狠弹开,黑气溃散,整个鬼都变得透明了几分,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炊迈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凛然的正义和一丝怜悯:
“仗着点戾气就想横行霸道?你生前害人,死后还想作恶?告诉你,在我这儿,此路不通!”
胡三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林炊语气斩钉截铁,
“把你欠的债还了。那些因你而家破人亡、心碎神伤的人,他们的东西,你得还;他们心里的怨,你得解。”
“人都死绝了!骨头都能敲鼓了!我怎么还?!”胡三梗着脖子狡辩。
“人死债不消,魂在因果在。”
林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
“阁楼暗格里的东西,你心知肚明。把它们怎么来的,一五一十说清楚。我帮你找到原主的后人,物归原主。
你需诚心忏悔,了却这段因果。之后,我或许会考虑给你烧些上路钱,让你有机会重新开始。否则……”
她目光如电,扫过胡三颤抖的魂体,
“你就永远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当铺里,被你的贪念和那些受害者的怨气日夜灼烧,直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魂飞魄散”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胡三耳边炸响。
他看着林炊那坚定无比的眼神,感受着护身符残留的灼痛,终于彻底怕了。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带着哭腔,不情不愿地妥协:“……我,我带你去……”
接下来的几天,对胡三而言,无异于一场灵魂的凌迟。
他被迫领着林炊,找到那个布满灰尘、隐藏极深的暗格。
里面果然堆着不少物件:王家的玉佩、李寡妇的银簪、赵家的瓷瓶……还有其他一些通过类似手段弄来的东西,以及那坛他至死都念念不忘的银元。
每拿起一件东西,林炊便要求他讲述来历。
起初,胡三还试图避重就轻,或者推说记不清。
但林炊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让他无所遁形。
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将自己当年如何利用别人的困境、无知和恐惧,如何巧舌如簧、压低价格、强取豪夺的卑劣行径,一桩桩、一件件地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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